新华网成都5月26日电(记者侯大伟、徐博、谢佼、李彤)地震发生后,汶川县映秀镇因山体滑坡、基础设施严重损毁,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中断。新华社连续三次组织“采访冲锋队”试图通过水、陆、空等途径向汶川进发,但均因大雨滂沱、山体滑坡、桥梁断裂而未能成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8级强震震源地映秀镇及汶川县灾情究竟如何?除了只言片语的传言和猜测,没有人知道。
面对这种境况,新华社记者冒着生命危险成功翻越危险重重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路段,成为第一支进入汶川地震震源地映秀镇的媒体记者。
只差一步,我们就成功了! 我们第一次努力是于13日14时开始的。
我们这支“采访敢死队”包括记者侯大伟、谢佼和技术人员李彤。我们先从成都出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地震发生后第二次来到了都汶公路的山体滑坡处。当知道路很难在短期内疏通,便带上海事卫星和电脑,准备徒步翻越山体垮塌路段。
但现场施工人员经过仔细勘察后,认为山体滑坡已经大面积损坏公路,在上有山石翻滚、下有滚滚岷江的情况下,徒步翻越垮塌路段极其危险。
最后,在现场施工人员的指引下,记者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背包步行,终于在当日17时35分左右成功绕过垮塌路段,并抵达都江堰与汶川交界的紫坪铺大坝。
走过紫坪铺大坝,总算是踏上了与外界失去联系汶川县境内。
在这里,我们看到,参与救援的解放军某部官兵和成都市武警部队,正在紫坪铺大坝脚下,设法利用冲锋舟从水路进入映秀镇进行救援。
解放军某部军务处处长傅江告诉我们说,此前,他们已经组织39名官兵进入汶川区域,在距汶川县映秀镇5公里处登陆上岸。登陆后,官兵还将再步行进入映秀镇。
经过反复要求,13日17时许,部队终于答应组织冲锋艇帮助我们绕过断桥到达河对岸。
就在我们庆祝即将的成功时刻,天公不作美,18时30分左右,水面上突起大雾,暴雨从天而降。尽管记者一再强烈要求,并表示愿意立下生死状,但军方还是以安全为由取消了这一计划。
终于登上冲锋舟 14日凌晨5时许,我们第二次向映秀进发。
这时,另一位随交通部门到灾区的新华社记者徐博和我们在紫坪铺大坝脚下相遇了。听说我们要徒步进入汶川映秀镇,徐博当即加入我们这支敢死队。
此时,解放军、武警、工程抢险队等救灾人员陆续再次集结,准备前往映秀镇阿坝铝厂的浅滩登陆。那里是进入映秀最近的地方--只有5公里距离,但却是一段最危险的滑坡路段。
每有一艘冲锋舟运到,部队、武警、电厂、地方政府等各个单位的救援人员都争先恐后上船,想在第一时间到达灾区开展工作。见此状况,刚从河南采访归来的徐博急中生智,和一名来自洛阳的指挥官搭上关系,并在他的协助下,上了冲锋艇。
水面上漂浮着冲下来的房梁、家具、日用品,一路上,我们为灾区默默祈祷。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行驶,11时40分左右,我们乘坐的冲锋艇到达了铝厂附近的浅滩,这里已成为水路进军映秀镇的临时渡口。
爬行,像壁虎一样! 虽然这里距映秀镇城区还有5公里多路,但我们已经从在此等待救援的灾民的惶恐眼神中,感受到了地震给这个小镇带来的灾难性后果。采访之后,我们迅速用卫星电话发出了“新华社汶川”电头的稿件和现场照片。
12时40分左右,我们开始徒步翻越5公里多的山体滑坡路段。其实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路段”,因为根本就没有路,整片整片的山坡因地震而坍塌下来,几米高、甚至十几米高的巨大岩石从山顶遍布到山脚下岷江中;由于前一天晚上,这里下了一夜的暴雨,岩石之间有随时可能将人吞没的泥石坑。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道路”上像壁虎一样“爬行”。望着头顶上随时可能因余震而坠落的悬石,我们的头皮阵阵发麻;看着脚下滚滚的岷江水,我们的双腿不停地打颤。因为后背上还背负着近30公斤重的食品给养和发稿设备,重心较高,侯大伟好几次差点跌落江中,幸好都被随行的士兵及时抓住,才幸免于难。
谢佼、李彤一度陷入泥石坑中,整条腿几乎全部被埋没。徐博脚下的石头滑了下去,他身子猛地一歪,幸好用手中的竹竿插进烂泥才得以幸免,而眼镜却已经被甩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也顾不得任何形象,趴在泥泞里,爬!
5公里的路,我们整整“爬”了近4个小时,16时30分才到达映秀镇,立即投入采访、发稿。
突然有一种等死的感觉 镇上到处是残垣断壁,满地的伤员和受灾群众。采访、写稿、发稿过后,已近23时,大山里寒气冰冷刺骨。
漩口中学门前的公路上,一位名叫刘艳艳的老师正在和学生们烤火。他们搭起了简单的棚子,但人多,只能轮流睡,没睡的人就在外面烤火御寒。
我们也围在火边,和衣躺在潮湿的柏油路面上呼呼大睡。
15日一早,我们来到了映秀镇幼儿园,成都武警某部官兵正在这里挖掘幸存者和遇难者。
地震过后,幼儿园被封闭在一个废墟组成的院子里,只有西南角那条两米宽通道。院子南北宽30米,东西长40米,南侧是一栋摇摇欲坠、向西北倾斜的居民楼,地面上还有6层,算上楼顶上建筑,高约22米。
在不断的余震中,救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记者在这里结束采访时突然发现这座居民楼倾斜的角度约来越大,还出现了多条裂缝,随时有砸向我们或封住出口的危险。
官兵和记者只有退到院子的最北面,但背后也是倾斜的建筑,只是低矮一些。不能进,不能退,这时大家都有一种等死的感觉。僵持了一个小时,随着救灾队长的一声令下,大家快速撤出了这个地区。
弹尽粮绝 15日中午,发完稿,我们发现,进来时带的矿泉水已经没有了,饼干没有几块了,笔记本电脑和海事卫星的电池电量也所剩不多了。由于映秀镇交通受阻,受灾群众较多,空运来的给养根本不够,一些士兵甚至渴得没有办法直接从山上的溪流中接水喝。
此时,我们又听到消息,当夜可能会有大雨。我们一方面向新华社四川分社呼救;另一方面决定展开自救:由谢佼上山寻找清洁水源,我和李彤、徐博开始在坍塌的废墟中寻找可以搭建简易帐篷的材料。
经过4个多小时的努力,我们终于搭建起了一座勉强能挡风遮雨的帐篷,我们戏称它为“新华社前方发稿中心”。谢佼虽然没有找到清洁水源,但我们的自救行动感动了周围灾民。漩口中学的一位老师冒着生命危险跑回严重倾斜的家中,为记者拿来了4瓶啤酒。
与此同时,我们的同事陈凯乘坐直升机及时送来饮用水、食品和电池。但由于我们在自救行动中,分别不同程度地划破了手,且由于当地卫生防疫形势严峻,领导要求我们撤出映秀。
为了让直升机多运送一些伤员,我们坚决爬出去 走路还是乘直升飞机?山路崎岖,几天下来,装备还是那么多,但人却非常疲劳。
“飞机多上一名记者,就少承载一个伤员。”背负器材最多的李彤说,“我们还是爬出去吧!”
同意,谢佼说。
同意,侯大伟说。
同意,陈凯说。
同意,徐博说。
17日上午,我们随同漩口中学的200余名师生和家属,一同徒步撤出映秀镇。途中,又发生了山体垮塌,巨大石块就从我们身边跌落至江中,但我们已经无所谓了。
“往前冲,冲出去就是英雄!”
(责任编辑:赵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