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蓥华镇倒塌的化工厂 |
| |
| 蓥华镇党委书记李乐早 |
蓥华：靠山吃山的富镇 山垮怎么办
作者: 何涛、姜永涛
蓥华，四川什邡市大山里一个仅有1.8万余人的小镇，这个小镇在5·12大地震中损失惨重。统计显示，地震中共造成这个山区小镇1662人遇难，6042间房屋倒塌。
这个鲜为人知的、隐藏在大山深处的小镇其实是一个工业重镇。地震前，小镇内遍布着11家煤矿，2家大型化工厂，1家水泥厂，是一个典型的靠“挖资源”发展起来的地方。
地震后，蓥华镇党委书记李乐早道出了一个如天文数字般的损失数据，“总的损失超过150亿元。
其实，蓥华只是四川深山里无数资源型小镇的缩影。龙门山地震带，也是四川的“富矿区”，据说仅清平一个乡就有近20个磷矿，在汶川、马尔康县、什邡市、绵竹市等地的大山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煤矿。
在震前的经济发展中，这些小镇依托自身的自然资源，实现了经济的腾飞，甚至一夜暴富。但地震中，这些财富在瞬间灰飞烟灭。当这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沉寂后，小镇的人们只能重新开始。但已经消耗的资源却永远无法恢复。
文/本报记者何涛、姜永涛
图/本报记者王燕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让一直藏在深山的蓥华镇，开始被世人所知。
蓥华是四川省什邡市下辖的一个镇。蓥华镇有着几百年的历史，在明代万历年间，这里就有48座寺庙。据说鼎盛时期每年有30万人来到这里朝拜蓥华祖师，蓥华镇也因此而得名。
蓥华镇建在大山围绕的山沟里，74平方公里的辖区内大部分是山，而镇政府所在地，离此次大地震的震中汶川直线距离仅30公里。
一个小镇1662人遇难
5月12日是不少蓥华人永远的噩梦。当天下午2时28分，伴随着大地震的到来，蓥华的大山里发出了可怕的怪叫声，“像是飞机飞过一样响，非常恐怖。”一位镇里的干部说。
李乐早是蓥华镇的党委书记，地震到来时，他正好在办公室里工作，“房子突然猛烈地晃动起来，人根本站不稳，我是死死抱住门边的柱子才没被摔倒。”
异常惨烈的一幕发生在蓥华中学，地震发生后，学校的教学楼像手风琴一样被压扁了。13日凌晨，解放军某部队就火速赶到了蓥华镇展开救援，带队的营长艾前平经历了当时紧张的抢救场面。艾前平说，战士们赶到蓥华中学时发现死了的学生还吊在梁上，“还有不少学生在喊救命，叫声十分揪心。”
艾前平还说，当时来得太急，没带任何工具，“战士们就用手去掏，后来双手都是血糊糊的。”就这样，战士们在蓥华中学的废墟中救出了18个人，抬出73具尸体。事后的统计显示，此次地震中，蓥华镇共有97名学生遇难，但这比起镇上总的伤亡人数，仅是一个零头。
根据李乐早统计到的数据，这次大地震中，这个1.8万余人的小镇共有1662人遇难，7202人受伤。另外，至今有11具尸体还没有挖出来。而如此惨重的人员伤亡主要来自于镇里的一些工业企业。
“挖资源”创造经济奇迹
5月16日，震后的蓥华镇满目疮痍，建在山边的一家大型化工企业蓥峰实业有限公司完全成为了一片废墟，整个厂区已被地震夷为平地，但大批救援人员仍在废墟里搜寻幸存者。而数公里外，另一家大型的化工厂也被地震完全摧毁了，小镇里的多个煤矿更是损失惨重。
鲜为人知的是，这个隐藏在深山里的小镇其实是一个工业镇，在蓥华镇仅仅70余平方公里的山区里，就分布有煤矿11家，大型的化工厂2家，水泥厂1家，另外镇上还有2座小水电。一直以来，当地都有大量的人员在这些化工厂和煤矿里务工。山崩地裂的大地震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在当地不少老百姓看来，地震前的蓥华镇是什邡市的一个经济明星镇。由于当地自古物产丰富，依靠着山里的煤矿和大量矿山，小镇创造了一个辉煌的经济奇迹，“每年镇里的产值达到八九亿元。”李乐早说，镇上工业产值比重每年都超过60%，而农业所占的比重却不到10%。“但我们主要靠的还是挖资源。”
矿山带来一些污染
蓥华镇里老百姓从这些大的工业项目中尝到了不少甜头，“首先是背靠化工厂和广木铁路，解决了2000人的就业问题，而且每年人均收入超过万元；另外从事挖煤的工人有1000多人，从事地面服务工作的人员有几百人，还有在煤矿从事餐饮服务的上百人。据说在高峰期，在煤矿务工的工人一年收入就接近3000元。”
镇里的一位干部说，“从金河磷矿途经蓥华镇到广元市的一条公路被称为黄金线，由于这条线路经过了大量矿山，每天在这条黄金线上运输的车辆多达5000辆，而短短80公里的路上设有4个收费站。”
但挖矿也带来了污染，尽管有河流穿过蓥华镇，但镇里的居民却不敢喝河里的水。蓥华镇所有的水源供应都通过架设翻山的管道，从数公里外
的山上引来山泉水，连居民们“冲厕所的水都是用的山泉水。”
近几年，由于国家不断加大对煤矿安全的监管力度，蓥华镇领导逐渐感觉到了压力。“矿山的安全问题就像几把剑始终悬在我的头上。不管是塌方、泥石流或是瓦斯爆炸，只要死一个人我就可能位子不保。”正因为这样，一直以来，蓥华镇的干部间都流传着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半夜接电话。”
由于依靠矿山的资源型经济发展模式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也促使小镇一直思考着经济转型的问题，但是困难不言而喻。当地的一些煤矿，煤老板们对开采经营权已经购买到了2014年。多年前的购买价是按照探明的储量每吨煤3元。
近年来随着国际石油价格的大幅攀升，国内的煤价也是一涨再涨。市场价从最早的90多元/吨涨到了最高时候的400多元/吨。如果要强行关闭这些煤矿，赔偿金额将是天文数字。此外，建在镇上的两家大型化工厂都是由什邡市直接管理的企业，而蓥华镇，并没有对这些企业进行处置的权力。
经济损失高达150亿?
5·12大地震对于当地众多的工业项目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我们初步估计，经济损失超过150亿元。”李乐早说。
李乐早拿着手上的笔记本给记者算了一笔账，蓥华镇99%的房屋被毁，其中6042间房屋倒塌，全镇人口100%受灾，受灾人口达18945人，其中还包括从外面来到镇上做生意的300人。全镇交通干线30公里、支线100公里道路被毁；全镇的电、水、气线路全部被毁；另外，蓥华镇11个煤矿全部被毁，此前这些煤矿每年的产能达50多万吨；镇上年产量20万吨的水泥厂被毁；什邡市管理的设在镇上的两个大型化工厂也被夷为平地。
镇上的旅游风景区全部被毁，200多家农家乐无法经营。
此外，蓥华镇的森林植被这次也损坏严重，“现在都没有办法统计，但应该损失了一半。”
要命的是，镇上种植的上万亩黄连也全部被埋，在平时，“一亩有上万元的收入”。另外镇上还有400多家工商户和300多个运输企业也受到重创，目前被埋的汽车损失就达几千万元。
对于蓥华镇来说，还有一个异常重大的损失，就是一笔高达30亿元的旅游项目投资可能化为泡影。“宏达公司计划在蓥华镇投巨资建一个大型的旅游度假休闲区，已经规划好了，准备今年6月份就开始搬迁当地居民。现在只能暂停了，5年之内不要再说这个项目了。”
“这次镇上的工业、农业、旅游业都受到了很大损失，估计总的损失超过了150亿元，当然具体的数据要按照国家的统计标准来。”李乐早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完全摧毁了蓥华镇的经济，但也给地震前陷入僵局的当地经济转型带来了可能。“此次地震尽管带来了巨大损失，但是从长期的战略来考虑的话是一个机遇。”李乐早说。
最为突出的是地震前一些无法关闭的煤矿在此次地震中毁坏严重，“这些煤矿要想恢复生产，至少需要投入几千万元的资金。但许多煤矿老板都会担心安全问题，不愿意再投资。”
地震发生后，李乐早专门找了一些煤矿老板商谈，“对一些毁坏异常严重的煤矿，有些老板可能要放弃了。而就算是不愿意放弃的煤老板也表示，必须要由几家企业联合来开发，否则不愿意再进入蓥华矿区了。”
地震发生前，蓥华镇曾经有一个计划，把现有的11个煤矿缩减为7个，但未能实施。地震后，根据新的情况，李乐早迅速调整了计划，“今后最多只留下两个煤矿，目的是改变目前煤矿点多、面广的情况。此前，这些煤要解决川西一些地方的能源供应问题。”
未来3年要艰苦过日子
经历一场地震后的蓥华镇经济该如何发展呢？“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李乐早说，今后的发展目标还是要大力发展旅游业，包括与之配套的房地产业，变挖地下资源为利用地上资源。同时，要大力发展特色农业种植业。今年，镇上将动员老百姓调整种植业，大力发展茶叶、药材以及高山蔬菜，解决农民收入问题。
如果能够引进几千户城市人口在这里消费居住，那么镇里老百姓的收入就有保证。当地农民不仅可以卖特色农副产品，而且还能搞物业管理。地震后，我们将对整个镇有一个整体的规划，搞什么项目，要经过总规和详规，然后再进行招商引资。
“在3年之内只能依靠生产自救，创收来源肯定很少，旅游肯定一时也无法恢复。未来的3年，当地老百姓只能依靠大量从事特色种植业和养殖业，以及依靠重建家园方面带来的收入，必须需要3年之后才能恢复元气。”李乐早说。
目前，由60多人组成的地调队已经进驻了蓥华镇，正在对当地的地质状况进行论证，“目前还没有初步的意见。”由于小镇位于龙门山地震带上，对于会不会考虑也像北川县城一样进行整体异地重建。李乐早说，“我们还是会在废墟上重建。”
“我们是不会搬的，本来我们这里的平地就少，几百年来在这里建镇肯定是有道理的，我们不愿放弃这里。”当地一位镇干部说。
当地经济被逼转型
位于龙门山地震带上的工业乡镇并不只蓥华镇一个，依靠矿山“挖资源”来发展经济成为当地多个乡镇的现实选择。
蓥华镇一位干部说,什邡市红白镇、八角镇内都有大量的矿山,这两个镇在此次地震中的损失也都是异常惨重。绵竹市的清平乡富产磷矿，一位天池集团公司矿山救援队的工作人员称，清平一个乡就有近20个磷矿，有数千名矿工，地震发生后矿区所在地“两个山峰都撞到了一起”。
据一份调查数据显示，2003年，全国磷矿石开采量最大的10家企业中，四川占了4家，清平磷矿居第3位，绵竹清平集团居第6位，位于红白镇的金河磷矿排第7位，绵竹天池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居第10位。这些磷矿在此次地震中无一幸免。2007年四川磷矿石产量达到了511万吨，占到了全国总产量的11.3%。这些矿山主要分布在金河、清平地区和马边地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