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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军区陆航团直升机强降唐家山堰塞湖，工兵先跳了下去，记者也跟着鱼贯往下跳。 作 者：贾国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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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军区陆航团直升机强降唐家山堰塞湖，工兵先跳了下去，记者也跟着鱼贯往下跳。 作 者：贾国荣 |
中新网5月31日电 题：记者灾区采访手记：从直升飞机上跳到唐家山
中新社记者 贾国荣
“5.12”汶川大地震惊传世界之后，正当举国上下和五湖四海于沉痛中紧急救援之时。唐家山，汶川大地震中千百座崩裂的大山中的一座，十多天来又让亿万人揪心牵挂！
在那里，一座百栋高厦般的山体崩塌一半，刹那间堵塞一条名不见经传的湔河。四处乱流汇集在阴险的山间，浊水拥挤在泥石堆前，悄悄形成了一颗巨大的自然界“定时炸弹”，高悬在数公里外延绵下游的百万灾区民众和十万抗震将士的头上！
五月二十日是汶川大地震第九天，我和中新社云南分社前来增援报道的社长王林，清晨赶到凤凰山的成都军区陆航团直升机场，向调兵遣将的团政委请战，准备第三次随救援任务采访。
就在政委身边，我与一位清秀的女记者相视，一瞬间彼此都愣住了――她是张正梅，中央电视台一位干练而知名的军事报道女记者。
“早上好，是我，中新社驻美国洛杉矶记者。”
“喔！”她顿时想起来了。两年前，我曾和她们的特遣报道组在美国海军最大的太平洋舰队基地相逢，共同迎接中国海军舰艇编队访问美国圣地亚哥军港，一起度过三天。
没想到我刚刚回国，大家又会师于四川地震危难中，跟随她的摄像师小黄，是海南军区回京休假的，碰上大地震后主动到电视台要求来的。
没容多说，只见副团长姜广伟已手握任务书走来。他飞快地告诉我们，马上接专家去看堰塞湖！
堰塞湖！一个最新的灾害性名词，开始敲响警钟。
政委恰在旁边，当即准许我们四位记者和一支到上游村庄报告灾情的解放军“北斗星”卫星通讯组登机出发。
我在三天前曾随副团长姜广伟的飞机空降茂县，营救一队马来西亚旅游团，还有美国等被围困的游客。
高大英俊的姜副团长堪称王牌飞行员，他在汶川大地震第一时间驾机升空，在浓云密雨中侦察回灾情，火速报告军区、省委直至北京。
直升机降落到空荡荡的绵阳国际机场，一支地质水利科技人员小组和省军区的工兵分队赶来。
姜副团长摊开航图急问，“什么情况？”
一位领队马上说，我们都着急八天了，昨天下午上了一架飞机到达唐家山堰塞湖坝上。天气不好，地面太复杂，降不下去。如今上上下下十万火急，都在等现场数据下命令。
姜副团长扫视一眼，下令：“人员太多！卫星通讯组下机！第一组科技人员上！一名工兵上！我马上回来降第二次！”
飞机腾空，直奔北川。
俯瞰你呀，北川哪北川，震中的震中，全县垮塌，满目废墟，万人丧命，惨不忍睹，全城营救，满城伤悲。我社的两队人马正在眼皮下忍痛采访，谁知死神又在聚集！
姜广伟机组驾临唐家山堰塞湖上空，铁鹰机灵地避开高压电线，鸟瞰狼牙犬齿般一片乱石杂土，连一块桌面大的平地都没有。
但是，灾情如火。只见飞机垂直下降，离地两三米时，横着悬空靠下去，感觉一只轮子碰到石头上。强降！强降！飞机在气流中晃来晃去，似降未降时，舱门大开，工兵先跳了下去，我们记者也鱼贯往下跳。
飞砂走石中，脚落大地，顿时佩服姜副团长好眼力。米-17直升机仅一个轮子靠靠石块，让人员跳下的地方正是松散的沙石堆，落在上面不会碰伤身体，最多小擦伤。
我们的人员一落地，飞机旋即扭头飞去接后续人马。
降落前，我在望远镜头中发现山坡上有人影。此时于群山“哔哔啪啪”的滑坡落石声里，远处传来呼喊的人声。那三位山民竟然如履平地，很兴奋地与我们空降队伍会合上来。
原来这两男一女的北川农民是志愿者，她们手指旁边的一个山坡上说，昨天开始担任向导，带领一支五人警戒分队从县城出发，爬到唐家山堰塞湖旁，建立昼夜危险情况观察哨。只要发现洪水溃堤，他们立即发射信号弹和点燃烟雾等危急信号，山下三公里外的千军万马就会在警报大作中紧急向高处撤离。
监测水位的技术员快步下到水边，将探测头放到水里查水深。我扔出一块石头，水声沉闷。“有五六十米”，他一听就说。
水面浮着大片的残骸，房材乱木间可见人体和家禽的遗骸。这水必须消毒，不然会污染下游。
走回乱石坝上，看见地质人员忙于四处查看险情时，姜副团长的铁鹰飞了回来，望远镜头中看见唯一的工兵开辟了一小块平地，飞机还是单轮着地，第二组科技人员小组和工兵分队一一跳下来，立即挥舞铁锹，扩大降落场。
一分钟后，悬在旁边的飞机靠了上来，我和张正梅的采访组在猛烈的沙尘怒吼中攀上飞机，帮她们找到先前放在飞机里的电池包，又赶快跳下飞机，继续拍摄。
铁鹰旋即又飞去执行任务。唐家山堰塞湖此刻除了滑坡声不断，山坡上震垮的几处民房里，这边一只狗在悲号；那边有一只公鸡，中午了还在慌乱地鸣叫；偶尔，深山中传来几响鸟声。
当大家请向导山民吃飞机上扔下的几个熟鸡蛋，先喝落地时砸破的几瓶矿泉水时，我一步一步朝坝下的农家废墟走去。
“记者，别下去，太危险！”地质人员一边劝说，一边忙着查看别处。
在没人看见时，我还是走向残垣断壁。
“瓮！”的一声，一头半大的白猪像疯了似的，看见人来，四处乱跑，眼中显露出惊慌。下边一个乱水塘里，躺着几头没有伤痕的死猪。
我爬到泥土掩埋的农家废墟前，看见几天前下过雨的周围，没有一点搜索过的痕迹。不禁悲上心来，上前拉了一把露出头的棉被，一声接一声的往里喊“有人吗！”，“有人吗！”......
除了惊起远处的狗叫，废墟中没有丝毫反应。
我又爬到另一家，再喊再喊，依然没有丝毫反应。可我眼前尽是散失乱泥里的课本，衣服，盆盆罐罐。
我知道这是徒劳，大地震已经过了九天了。可是，毕竟，毕竟，这里曾经是一个村子。很难想象，半座大山怎样在崩塌时，把这个村庄从山坡摧毁到谷底。
三位山民向导循着声音赶了过来，她们还带着两条狗，帮我一起搜索几家废墟。
“没的了，全部没的了。”山民们早已见惯了废墟死者，只有几声叹息。
不过，她们还是在乱石杂木里发现了一头活猪。“是只母的，也是一条命哪！”山民奋力用石头砸碎水泥块，打出一个洞，探身进去，把背后擦伤的母猪拖了出来，放生。
这时，直升飞机掠过，活猪听见轰鸣声，吓得掉头又钻了回去。好在农家废墟旁埋有土豆和葫豆苗，我拔了几棵扔给它，听见嚼声很响。
“它会出来找吃的。”山民们要回上面的监测哨了。
爬回坝上，张正梅她们中央电视台的拍摄和水利测量员都快完成任务了。
姜副团长的铁鹰又飞来，呼啸中打手势让我们记者先上飞机，再让其他人尽快集结，一会儿来接大家。
飞机转眼间把我们载到北川县山顶上空，机组好让记者们更清楚地拍摄天下这最悲惨的地方。长长的黑镜头里，快门闪动，如天上的哭泣声声。
我们飞回唐家山堰塞湖坝上，接上科技队伍和工兵们后，又沿堰塞湖上游盘旋了一周。山间堵塞的水面开始淹没原本坐落山坡的村镇。这个大地震衍生的灾害，既威胁下游百万军民，又祸害上游百姓家园，非除不可！
再一次于上空告别北川废墟，心中默默祈祷：唐家山，唐家山，堰塞湖千万千万不能溃堤！不能让被地震残害了一遍的大地，再被洪水肆虐。那里还埋着多少无名的遇难百姓，还有刚刚葬进土里的含恨同胞。放眼绵延城外的救援帐篷新城，远望绵阳山河，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的飞机又降绵阳机场，放下地质水利科技人员，他们飞奔，去紧急汇报。
此时，我们暂时不能起飞，只见天空中，四十一架中国各军种的直升飞机，编队空降，绵阳机场响起了集结号。
当晚，各路专家云集绵阳，开会到深夜。
中央电视台又报道，子夜，中南海的电话打到绵阳。
两天后，总理再回四川，飞临唐家山堰塞湖。
之后的风雨中，地面与空中打响唐家山之战。
截至今天的报道，导流渠已基本完成，官兵在撤离，绵阳的百姓也在撤离。
唐家山堰塞湖，我们正目击着你......
(责任编辑：赵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