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改革报
2008 中国人的心灵史
———献给汶川大地震死难同胞和英勇抗震救灾的中国人民
马役军
一
心已被揉碎
泪已经流干
这几日
13亿中国人的心
被拴在了汶川
这里有李白的故居
道教发源地青城山
这里有黄龙九寨卧龙
古人铸就的都江堰
这是一片神奇
而美丽的土地呵
千千万万父老乡亲
在这里生息繁衍
深深地把她眷恋
2008年
5月12日，这一天
北纬31度
东经103.4度
与数百颗原子弹能量
相当的，8级特大地震
顷刻间，毁灭了美丽的汶川
鲜血，泪水，断壁残垣
生离死别，凄惨的哭喊
充满阳光的人间天堂
陡然陷入地狱的黑暗
孩子握着铅笔的小手
刚才还在为幸福造句
可转眼之间
坍塌的石板，就撕碎了
她们的生命，她们
还没来得及
品味生命的甘甜
死亡就让不幸
载着她们走远
从废墟中伸出的
已经发黑的小拳头呵
在质问冷酷无常的苍天
精心布置的新房
被爱只温暖了几天
冰冷的鲜血
就染红了婚床，和那幅
白头偕老的对联
在生命终结的时刻
爱，验证了
彼此承诺的誓言
即便是生死离别
也要紧紧地，紧紧
拥在一起相伴
那位刚从废墟中
爬出来的老乡，顾不上
擦一把脸上的鲜血
掩一下撕破的衣衫
他死命地扒呵
扒出和自己
相濡以沫的妻子
苦命的另一半
可她已经离开
这个世界，但依然
睁着渴望的双眼
丈夫泪流满面
但还是撑着，为她
把脸上的鲜血擦干
给她套上平时最喜欢
的红色布衫
他把爱妻绑在
自己的背上
像平时一样
骑上那辆破旧的摩托车
缓缓地，缓缓
驶向太平间
让已经死去的妻子
保持和活着时候
一样的尊严
这对中国最普通的夫妻
演绎了人世间
最动人的缠绵
那位老师
还在上课，他在讲述
中国历史的起源
他的位置离教室的门
最近，跨一步就可以
实现死与生的互换
然而他却关上了
自己生的大门
像父亲呵护自己的娃
惊呼班里的学生
赶快离开这里，远一点
再远一点
楼板坍塌，像乌云盖顶
血肉之躯，怎能承受
钢筋混凝土沉重的坚硬
可他还是用身体
护佑着学生的平安
他用生命验证的师德
给我们上了最后的一课
他僵直的，保护孩子的身躯
凝固成历史永恒的瞬间
这是生命起航的港湾
无影灯下
一个年轻的母亲
已被麻醉，静静地
等待分娩，突然
手术台剧烈抖动
摇晃，熄灭了灯光
陷入了一片黑暗
主刀的医生摸索着
看不清，在哪儿为
这新的生命，张开
希望的摇篮
白衣天使
俯在年轻母亲身上
挡住飞落的碎石和烟尘
可能坠落的楼板
借助手电筒
那微微颤动的光源
把一个小生命
迎接到，地震中
还在晃抖的人间
这是在与不可能
争夺可能，这是在向
不可抗拒宣战
大地震，你可以夺走
中国人的生命，血染
汶川的今天，但中国人
还可以创造更多更多
鲜活的生命，和那
更美好的明天
死亡虽然不可抗拒
但伟大的中华民族
可以在生生不息中涅槃
太多感人的场景
我们不能全都描绘
太多动人的故事
我们无法把它讲完
在突降的灾难面前
汶川人是柔弱的，他们是
不可抗力的受难者
但灾难中的汶川
却让生命碰撞出火花
金子般的光辉灿烂
瞬间闪现的
恐惧和悲伤，瞬间
就被战胜了
那个不满7岁的小姑娘
也许还弄不懂
什么是坚强的真正内涵
她被压在石板下
泡在鲜血里
却用坚强告诉
救她的解放军：叔叔
我不怕，我要勇敢
在死亡恶魔，狠狠地
扼住生命咽喉的时候
他们是如此的坦然
汶川大地震
你用冰冷的鲜血
残酷的死亡
制造出人间的惨剧
可我们英雄的人民
用无私无畏
英勇和顽强
再现中国人的美德
谱写下最壮丽的诗篇
二
大地震的余波
还没有停息
人们就开始寻找
中心的震源
都江堰，什邡，绵阳
越过一道道废墟
人们在寻找汶川
可汶川仿佛是消失了
消失得那么彻底
音讯皆无，生死不明
道路不通，电话中断
汶川呵，成为彻夜不眠
的中南海和担忧焦虑的
中国人，视线中的盲点
通向汶川的路断了
七横八纵，左扭右弯
从山上滚下的
横躺在路上的巨石
像一座又一座
难以逾越的险山
想进汶川吗，陆路上
有丈宽的横沟
堵塞的涵洞，和不断
发威的余震，泥石流
挟着风，裹着电
把一切想进入
汶川救援的脚步阻拦
想走水路吗
大地震倾倒的山体
已经把岷江拦腰斩断
陡涨的堰塞湖，随时会
崩溃决堤，地覆天翻
纵使你蛟龙出海
也只能望而兴叹
想飞进汶川吗
天上乌云密布
倾盆大雨搅着迷雾
把汶川的一切遮掩
壁立万仞的山峰
鬼魂般涌动的气旋
纵然你生出飞鸟的翅膀
也会被无情掰断
诗仙太白的故居
门楣坍塌了
傾砖碎瓦掩不住
曾流淌激情的笔砚
倘若诗仙在世，你是否
还悲怆吟唱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3分钟的天摇地动
不仅波及整个四川
甘南、陕南
就连千里之外的
首都北京
也在震波中摇撼
总书记下令了，要迅速
查明情况，确保灾区人民
生命的安全
于是，一支先遣部队
紧急出发，他们
冒着大雨，打着手电
没有地图，没有坐标
只有余震中，深一脚
浅一脚的前行
山顶不断滚落的巨石
砸在他们的眼前
还有饥饿，充饥的
只有压缩饼干，还有
雨中的颤抖，泥泞中
用绳索绑在一起的
团队，你扶我搀
强行军，90公里的艰难
这支曾经创造
世界军史上，急行军奇迹
的部队，用鲜血和生命
的激情，助推着又一次
急行军的速度，突破闯关
强行进入死亡之地汶川
在第一时间
向党中央报告灾情
汶川已被夷为废墟
人民需要紧急救援
第一时间
中南海召开了紧急会议
第一时间
总理出现在灾区的第一线
第一时间
动员起千军万马
第一时间
救灾的物资开始起运
中国像一架庞大的机器
在第一时间迅猛发动
以千百万的马力开始运转
没有丝毫的犹疑
汶川大地震的灾情
在第一时间向全国
向整个世界发布
一切为了人民的生命
这重于千钧的国家财产
第一时间，汇集起十万大军
像当年的淮海战役
八方突击，合围一个点
抢救生命，进军汶川
这是一次不是战争
但胜似战争的紧急动员
起吊的大型机械
被阻隔在山外
双手就成为最有力的机械
能挪的挪，能搬的搬
沾满鲜血的双手
与钢筋混凝土较劲
寻找生命的眼睛
恨不得把废墟洞穿
只要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对战士来说，那就是
冲锋的号角
废墟下微弱的心跳
化作驱赶饥饿、困倦
和伤痛的鼓点
那位解放军班长的家
在十房九塌的北川
离他和战友们
救险的地方，只有
十几公里的路段
山那边，就是家
日思夜想的爹娘呵
不知他们是否逃离了凶险
尽管恨不能拨雾趟烟
飞到家乡和家人身边
但他不能离开
他是一个战士
军令如山
于是，他默默地
默默遥望着家乡
近在咫尺的遥望
苦熬着思念
他拼命扒着废墟
使劲儿！抬起来
快！抓紧时间
原谅他吧，原谅他
雄狮一样的怒吼
那是他对亲人最温柔
最深情的呼唤
在汶川，大家都是
一个单位：救援队
在汶川，听到的只有
一个名字：志愿者
绿色，红色，白色
这是在汶川灾区
最醒目，最动人的
颜色，出现在哪里
哪里就一片温暖，哪里
就有以命抵命的救援
哪里就迸发出
火一样的激情
生命的礼赞
当穿着绿色
迷彩服的勇士
第21次钻进
已经倒塌破碎的
悬空楼板
他给战友们留下的
是这样的遗言
如果我死了，帮忙
照顾我的妈妈
我的家在陇南
失去母亲的婴儿
嗷嗷待哺，刚挣脱
地震的威胁，又经受
饥饿的熬煎
那位女警察
像沂蒙红嫂，敞开
胸怀，把乳汁喂给
素不相识的婴孩
尚不谙事的娃娃
地震扯开了
生母疼爱的手
而接力妈妈的手
有成千上万
80多岁的大娘，举着
用黑色墨写下的斗大
“谢”字，这是千言万语
汇成的，人民最真诚的语言
那个被深埋废墟
十几个小时的男孩儿
举起他还能活动的
已经缺血的手臂，行了
一个标准的队礼
这是一无所有的孩子
捧给解放军叔叔
最宝贵的情感
前方的汶川，是一个
主攻的战场
但那里容不下
13亿人来救援
于是，后方也变成了
抗震救灾的一线
特殊党费
赈灾义演
你拾元，我百元
你百万，我千万
卖馒头的下岗职工
捧着一把零钱
塞进捐款箱，悄声说
钱太少，一份心愿
孩子砸碎小老虎
的钱罐，捧在手心的
是积攒了多年
舍不得用的压岁钱
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举国下上，为灾区募捐
一百亿，两百亿
这不是用金钱
能够衡量的数字
汶川的废墟
告诉我们，再多的
金钱，再富有的人
在死亡面前
都是一样的结局，平凡
都是一样的葬礼，简单
别吝啬你手中的金钱
你活着的时候
就让它成为
净化灵魂的圣坛
天安门广场上
人们流着眼泪
在半悬的国旗下举拳
汶川别哭
四川奋起
中国加油呵
这是亿万中国人
发自内心的呼喊
多难兴邦，匹夫有责
一个人虽然弱小
像大海里的一滴水
但亿万滴水的汇聚
就会是，滔滔黄河
拍天的大浪
滚滚长江
翻卷的巨澜
三
让我们把记忆的时钟
调整到，1976年
7月28日凌晨
距离北京，只有
200公里的唐山
也是地源深处，恶魔的
一个恶意翻滚
制造了山摇地动
把唐山夷为平地
把24万个鲜活的生命
扼杀于瞬间
大地轰鸣，那是
大自然在发布
同胞死亡的悲情讣告
一个被掩埋的城市
需要紧急救援，可是
乌云压顶的政治黑幕
试图把一切遮掩
不要用地震压政治
不能用眼泪冲淡了批判
人民的宝贵生命
被一小撮人作为了
政治赌博的筹码
人民的伤口在流血
心也在流血呵
国难，被一小撮人
当成踏向政治高台的祭坛
唐山大地震死亡的数字
历时3年，才得到
最后的解密
亡者的灵魂，流浪漂荡
找不到安息的陵园
地震碾碎了生命
碾不灭人们心中
愤怒的火焰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一小撮人最后的结局
再次把一个真理
化成历史
沉甸甸的箴言
不顾人民的安危冷暖
就会失去民心
把人民的利益
抛在一边的人
下场注定会很悲惨
不要小觑人心的力量
尽管她无形，但它
可以撑起共和国
巍巍的大厦，也可以
改变历史，颠覆
驶向远方的航船
把人民的利益
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
人民就会为国家撑起
民族崛起的风帆
总书记来了，不顾
余震的摇晃，来到
灾区的废墟前，来到
灾民的帐篷里
嘘寒问暖
坚定的声音在废墟上回荡
胜利一定属于
英雄的中国人民
这是领袖代13亿中国人
向世界发表的宣言
总理来了，地震
发生仅仅两个小时
就飞向了四川
这个65岁的老人
推开为他挡雨的伞
在瓦砾间，弯腰捡起
散落的书包，掸去
灰尘，像轻抚孩子
那张受伤的脸
他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
用喑哑的声音在喊
我要你们把群众都救出来
让每一个人平安
中南海，中国的心脏
迅即作出一个
重大的决定
举国为死难的同胞
哀悼3天
共和国土地上的国旗呵
终于为人民而半悬
整整3天，断绝了
广播里的音乐
电视里的欢笑
歌厅里的消遣
呜咽的痛楚，在九龙壁的
回音阁里盘旋
艳丽的色彩，从共和国
的视野里淡出了
黑色，白色，托载着
中国人的悲痛
和对亡者深深地悼念
他们都是普通的
不能再普通的
寻常百姓
农民，工人
学生，店员
但他们在举国的哀悼中
得到领袖和人民
共同的悼念
一个道理平常但深刻
生命的价值是等同的
在生存和死亡面前
同样伟大，不分高低贵贱
响彻云霄的汽笛
化作一支无形的巨笔
把这个简单的
但需要无数实践和感悟
才能明白的道理
写上了人民共和国的
万里蓝天
人民被感动了
在灾难面前，他们
和领袖一起焦虑
共同承担起
一个国家的难
世界被感动了
为中国人的协力同心
为中国迅即行动的
大国风范
从四面八方的国度
涌来救济的财物，一批
又一批的抢险人员
32年，弹指一挥
从唐山到汶川
漫漫时间长河中
一个短暂的瞬间
容载着历史的阴晴
人心的向背，容载着
变化，也容载着艰难
32年，历史的跨度
如此的巨大
又如此的不平凡
从唐山到汶川
探寻历史真谛的思索
一直没有停止
思绪像大海般翻卷
2008年
中国人的一段心灵史
注定会因其不寻常
而被历史永恒地记载
成为丰碑的纪年
汶川大地震
腾起冲天的烟尘
遮掩不了2008，属于
中国的奥运五环
熊熊燃烧的祥云火炬
在告诉世界，中国人
是压不垮的，愈挫弥坚
我们有，同呼吸
共命运的56个民族
有强大的祖国
作为后援，我们有
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一代
上下一心的团结奋战
创造一个更加辉煌的未来
这，一定不会是虚言！
（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改革报社长兼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