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旧砖瓦装饰
博物馆外墙说起
城市文化遗产是城市悠久历史的证明,是我们与遥远的祖先沟通的唯一渠道,也是我们推进城市化走向未来的坚实根基。
■赵 畅
历经四年建设的宁波博物馆将于10月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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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采用现代装饰材料,造价成本会非常高,而采用旧砖瓦,其成本可想而知。然而,我总以为宁波博物馆外墙装饰采用旧砖瓦,其意义远不啻为了节约成本,让旧砖瓦找到最有历史感的“归宿”,才是其初衷。是啊,博物馆的建筑本身应该承载当地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历史上,以慈城地区为代表的瓦爿墙是宁波地域乡土建筑的特有形式,回收的旧砖瓦正好与博物馆“收集历史”这一理念相吻合。
君不见,在一些地方,因为旧城改造而将所有的承载历史信息符号的东西统统拆而毁之,这不免让人扼腕。为了繁荣城市,推动城市化进程,实施有序的旧城改造很有必要,但对一座有历史有文化的城市而言,必须处理好保护与开发的关系,让城市留下历史与文化的记忆。有位北京作家曾感慨地说:“胡同,假如有一天你真的消失了,我还会喜欢北京吗?”
在一座有历史的城市里,定然蕴藏着无数的珍宝,凝聚着丰厚的文化,哪怕是随手拾起的一块瓦片,它也能向人们讲一则令人感慨唏嘘的故事,唱一曲让人沉醉的歌。而在城市博物馆里,更是珍藏着历史留给我们的无数奇珍异宝,徜徉其间,自能令人的精神与历史交汇、心随古人游走,亲切地触摸到历史的真实及其脉博的跳动,达到一种物我两忘,“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境界。
在浙江上虞市城区“柒公酒府”内,墙上镶嵌着一扇用青石雕镂的精美石窗。问之,则曰:“从城市拆迁户那里购得的,挂在酒店内,目的是让酒文化与石窗艺术交相辉映。”这位酒店老板,或许只是为着营造酒店氛围而镶嵌了这扇石窗,让其始料未及的是,顾客走进酒店,驻足这扇石窗前,在探究石窗艺术的同时,又怎能不从石窗的文化想到城市的历史呢?
是啊,一扇石窗,就是一段历史,一种文化。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窗户就是古典建筑的眼睛。作为建筑中与人接触最多的构件,它也就成为装饰的重点。诚如世界著名建筑大师贝聿铭所说,中国的窗子不仅有着实用性,更是一门艺术、一种文化。窗的材质以木为主,然而明清之际,石窗艺术却花开别枝,在江南一带兴起。石窗又称石花窗、石漏窗,一个“花”字,让人对它的艺术性浮想联翩;一个“漏”字,又让人对其通风透气采光等的实用管窥一斑。石窗是实用的,更是美的、艺术的。这美和艺术,不但是古时工匠精湛技艺的体现,更与传统的伦理道德、宗教信仰、生活方式、民族风情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凝聚着历史文化的深刻内涵。石窗,在时空的流转中藏着太多历史文化的元素,欣赏着,触摸着,我们恍惚走进了城市历史文化的时空隧道。
保护城市的历史与文化,还应保护古遗址,哪怕它是废墟。大家看到,世界瞩目的奥运会点火仪式就在古奥林匹亚断壁残垣遗址上举行。希腊人虽没有在这遗址上复原,但这丝毫不影响仪式的神圣性。何故?因为历史与文化提供了强大的支撑。
收集历史,保护文化,折射的是一种对历史文化的应有尊重。1980年的春天,我国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接受美国和加拿大几所学校的讲学邀请。兴奋之余,他没忘了这次出国还要完成学校交给他的一项重大任务—应美国匹兹堡大学师生的强烈请求,为该校带去两块中国城砖。到了匹兹堡大学,他被领进一间布置得很“中国”的教室,红木桌椅,高悬的孔子像,古色古香,一切元素都来自神秘的东方。匹兹堡大学原打算将这两块城砖镶嵌在这间教室的墙壁上,但知道这城砖上有字后,他们决定将城砖放在图书馆公开展览,并举行了隆重的赠送仪式。国人视同弃物的旧砖头,却被外人视为宝物,这自令侯仁之感叹万分,然而,又何以不令我们感动呢?
城市文化遗产是城市悠久历史的证明,是我们与遥远的祖先沟通的唯一渠道,也是我们推进城市化走向未来的坚实根基。我们应该永远保持对于历史的尊重和思考,对于祖先的缅怀和感恩,并以这种认识和情怀,发自内心地去珍惜、呵护城市中与一切优秀文化遗产相关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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