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山校园悲歌
■朱鸿
山川秀美的龙门山，在这次5·12大地震中彻底成为了艰险畏途，数以百万计的灾区人民，无可奈何地选择了远离，远离祖辈厮守逗留的美丽家园。最痛心的是那些孩子们，随着一所所校舍的塌毁，小小的生命瞬间陨灭了，还有更多的重伤孩子，停泊在天南海北的病房里。
从灾区回来也有一个星期了，龙门山的校园悲歌，历历在目。
什邡市有五个镇分布在龙门山东部，数百平方公里内，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房屋。地处龙门山深处的八角镇是其中比较幸运的，一共才100多人死亡（在重灾区，动辄上千的死亡人数，让这样的百位数字显得很珍贵），学校也只有少量房屋塌下来。
在平坝过渡地带的湔底镇和洛水镇就不那么幸运了。
湔底镇的两所中心校——湔底中学和龙居小学教学楼垮了，当时埋了六七百学生。
“鞋子都没有穿就到学校救人了，那时候废墟上到处能看到压在里面流血的孩子，一直忙到半夜，100多个孩子走了，太惨了！”来湔底医院八年的张医生，是第一批进入湔底中学的救援人员。
到龙居小学的时候，还有吊车在紧张搜救。从成都诚信食府请假回来的退伍军人王宾和姐姐一直在里面做志愿者，“我们在这里读过书，好多老师都熟悉得很，村里10多个学生走了，都怪教学楼修得孬，没跑出来就垮了。”曾经教过她们的张老师正忙着核实学生的伤亡情况，具体多少孩子没有了，“还确定不到，只有开学的时候才能弄清楚，有些学生还在医院里。”
洛水镇有5所学校，两所中学，三所小学，“八十年代修的，塌了一半，具体的学生伤亡数字还不清楚，两三百吧，全镇400多人死亡，大部分是学生。”洛水镇政府办的肖主任很痛心。“全镇4万多人，房屋全毁了，幸好在屋里的人不多，不然真不敢想像。”
蓥华镇是灾区经济损失最为惨重的乡镇之一，两大支柱化工企业被毁，全镇近千人死亡。中心小学无一人伤亡，但是蓥华中学却是伤亡人数最多的学校之一，300多学生伤亡。“教学楼10年前修的，本来是修三层，结果封顶后学校又喊加一层，钢筋头子都没有预留啊！结果地震一摇上面就先塌了，整个楼房也垮了。”学校的承包商曹老板早就退出了建筑行业，“我在蓥华镇修了那么多房子，只有这一栋垮了！”
位于龙门山腹地的红白镇，曾被誉为世外桃源，这次遭受了毁灭性打击。八十年代的危房教学楼，夺走了红白中心小学200多孩子的性命，1993年建成的红白中学教学楼，也完全塌毁，几百个学生被埋在里面，由于道路中断，一直到第三天，才有重型机械进入学校搜救。“我们一直在组织清理学生名录，报名资料拿不出来，有些老师也不在了，学生伤的也多，弄清楚很困难。”孟校长一直忙于学校重建募捐，负责教学的兰主任忙得团团转。
绵竹市工业重镇汉旺已成一片废墟，东汽中学、汉旺小学、东汽技校，全部遭受教学楼塌毁厄运，学校搜救清理，一直持续了10天。经济毁灭、3000多人死亡的汉旺，是受灾最严重的一个镇。
靠近红白镇的绵竹金花，被地震造成的大滑坡变成了孤岛。中心小学楼房全部塌毁，伤亡数百，极为惨重。前几天都靠学生家长和居民自救，由于医药资源匮乏，至少有20多个从废墟里刨出来的重伤学生没能挺过来。
绵竹富新二小，由于百余名遇难学生家长“对建筑质量的严重置疑”，已经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造成200多学生伤亡的教学楼，不到10秒钟就彻底塌毁了，在现场，甚至能看到没有抹水泥砂浆的砖墙。目前，有关机构正在对教学楼质量进行司法鉴定。
绵竹市天龙中心校惟有楼梯犹存，但校方闪烁其词，不知死亡人数多或是少。
超过2000人死亡的安县，是最后一个列入重灾区名录的地震灾难县。该县的茶坪乡、高川乡、千佛镇位于龙门山上，山体滑坡造成交通至今没法恢复。幸运的是，这三个乡镇，学校虽然遭受塌毁，学生却少有伤亡。有700多学生的茶坪小学，是震后最早得以妥善安置的小学之一。在安县晓坝镇，200名低年级的茶坪小学学生，就读的是灾区第一所帐篷学校，还有500多学生，已经在云南昆明上学了。
北川是本次地震的最大受灾区，死亡和失踪人数超过20000人，粗略估算，全北川县的学生伤亡人数，数以千计。
北川中学全毁，擂鼓、曲山、陈家坝、漩坪、治城等乡镇学校被震塌，靠近江油县的桂溪镇和通口镇情况稍好，新修建的桂溪小学被震成危房，无人员伤亡，修学校都那样的话，也不会死这么多人。
平武县平通、南坝、水观等三个乡镇，处于龙门山断裂带上，灾情极为严重。
平通中学教学楼和办公楼全毁，当场砸死100多名学生和6名老师，平通小学低年级学生上课的老楼倒塌，造成上百名孩子死亡。
南坝镇三座桥梁被毁，直到半个月后才打通公路，大型机械才能进入。南坝中学的教学楼是全镇为数极少的幸存大楼，三层楼的南坝小学教学楼“摇了几秒钟就塌毁了，伤亡学生超过400人。”在南坝小学废墟里面找学生，几乎全靠人力和简单的机械，是本次地震最悲壮的搜救行动之一。
从抢险战士临时搭建的浮桥到南坝，找到小学，要转几个路口，街上几乎没有人，腐臭味很浓。小学废墟已被彻底翻检过，飘扬的红旗，是这里惟一的活动物。注意到废墟中有一本红色的“素质册子”，下面，有本“马腾”日记，翻开，写字的只有一页，是5月10号写的“……今天，看了姐姐生的小侄女，她很小，只有6斤左右，我非常喜欢她……”可爱的小学生马腾，你可还好吗？
青川县是本次大地震的最北部重灾区，关庄——乔庄——木鱼一线房屋几乎全被摧毁，在红光乡，四个半生产队被滑坡掩埋，还形成了巨大的堰塞湖，阻隔了红光、石坝、马公等三个乡近万人的惟一交通路线。青川木鱼中学，是本次地震最悲惨的学校之一。全校800多学生，当时多数在一栋1967年修建的“新光医院老楼”里面午休，门被反锁。地震时，很多学生还在睡梦之中。急急逃命出来的学生，却被紧锁的铁门拦住。几秒钟，主楼迅速崩塌，只有100多人从刚刚打开的男生宿舍里和卫生间洞开的墙壁跑出来。后来在骑马乡、板桥乡、观音店等地走访中发现，木鱼中学的住校女生，极少有生还的。而公开的木鱼中学学生死亡人数，是286人。
第一个被社会关注的学校，都江堰的聚源中学，死亡200多人；汶川映秀镇，处于本次地震的震中，学校全部塌毁，伤亡巨大。关于汶川县和茂县的学校塌毁和人员伤亡情况，目前还不得而知。
5·12汶川——龙门山大地震，肯定会列入人类史上最为惨痛的自然灾难史册。那个特别的时间14点28分，放过了百万龙门山白日里辛勤耕耘的子民们，却因为那些经不起震荡的“危房级”教学楼、宿舍楼，把数以万计的小天使们送进了或伤或亡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