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州,许多岔路口都立有“崇州殡仪馆”的临时指路牌。
直到6月1日,记者还在崇州的一些路口看到这种指路牌。“地震发生后,都江堰市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都江堰又因为震灾,水电气都断了,火葬场没法工作,”崇州市总工会常务副主席申豫川说,“而天气炎热,这些遗体必须马上处理,只好就近送到崇州殡仪馆了。
”
5月14日至16日是火化遇难者的高峰期,一群“80后”出生的志愿者来到殡仪馆,崇州市团委书记肖瑶告诉记者:“最先的想法,是要这些年轻人去安慰遇难者家属,帮助做些引路、登记之类的杂活,但后来这些志愿者却干起了抬尸、洗尸,给尸体降温的工作。”
今年24岁的沈洁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法律专业,是这个殡仪馆志愿服务队的队长,她说:“我们一开始响应团市委的号召到殡仪馆做志愿者,被告知主要负责将前来认尸的家属带到接待室。如果家属情绪激动,要耐心抚慰。”然而,现场情况跟想象不同。沈洁、代敏、袁肖霞,这3个平均年龄不足25岁的女孩,和17个同龄志愿者一起,在满眼的遇难者遗体、刺鼻的尸臭和遇难者家属不绝的哭声中,坚守了6天。
5月14日晚上10点多,两辆军用卡车运来了40多具遗体。殡仪馆人手不够,这些年轻人只好超出“业务范围”,克服恐惧心理,帮助搬运尸体。
终究还是一些孩子,天色又晚,“负责搬运遗体的男孩子要求我们女孩站在他们搬运尸体时要站在他们身后给他们壮胆,”沈洁说,“当两个男孩抬下一个尸袋时,尸袋突然破裂,一只断手掉在了孩子们面前。抬袋子的两个男孩吓得松开双手,更多的残体掉了出来。我们一个女孩一声尖叫,差点倒在地上。”
第二天,这个女孩和另外几个人离开了这个团体。
但更多的人坚持下来了。
15日转运来的尸体最多,有118具,殡仪馆所有的5个炉子全部在烧。遗体进入火化炉之前,要用水清洗死者的面容,穿寿衣,这些活都是志愿者在干,此外,还要不停地搬冰块到大厅,给遗体降温。当时一个大厅都摆满了尸体,“每具遗体都用白布包裹着,从远处看,他们躺那儿,就像熟睡着一样,但走近了会看到一些残肢断手,又惨又恐惧。”
从开始服务到19日,这些年轻志愿者每天都要忙碌到夜里十一二点。
这些“80后”的孩子,自己在这场巨灾中,从遇难者的惨痛中,使自己也得到了能力的锻炼和道德的升华。
一对母女双尸送来了,年轻的母亲紧紧抱着幼婴,任凭志愿者怎么掰,她的手都不能离开她的女儿,最后实在无法,只好让她们母女就这样上路了。
沈洁说:“她丈夫是个农民工,老实巴交的一个,没有哭泣,只是默默地给他妻儿清洗。”末了,要填写一张火化单,表里要填写自己和死者的关系,“女儿”那一栏,他会写,但填写“妻”那两个字时,这位农民工却怎们也不会写,“于是,我就教他写"妻"这个字。我感到了他的悲伤,我想,他可能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妻"字,他是在这种情况下学会写这个字儿的。”沈洁说到这件事眼中又有泪光。
一对从河北来的老夫妇在都江堰遭遇灾难,丈夫重伤,妻子遇难,女儿赶到殡仪馆后,俯在她母亲遗体上,一遍遍用清水给老人洗澡,穿衣服,那份仔细,那份耐心,那种母女情,让沈洁他们看到了人性中极美丽的一面,“我们所受的感动又化为我们服务遗属的工作激情。”
这20名年轻人都是1980年以后出生的。“其实,不止80后,”沈洁说,“还有90后,倪欣只有18岁,他是1991年出生的。”
18岁的倪欣身高185厘米,“我有的是力气,就干这个好。”倪欣所说的“这个”是指抬尸体的苦累活。
从5月14日到5月19日,沈洁和其他19个年轻人所组成的志愿服务队,坚持了整整6天,帮助料理了200多具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