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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1日，都江堰市幸福社区安置点。灾情统计数据的准确对抗震救灾工作至关重要 ◎摄影/王毅 |
都江堰市纪委透露救灾火线免职干部内情
女干部被免因说话不负责
■工作一贯认真这次被免属例外
■当前少说话多做事恢复原职不难
◎文/《青年周末》记者 邓艳玲
“其实，如果她把话说得好一点，也许就不会受到这个处理了。”6月2日下午，说起都江堰市民政局副局长肖蓉被火线免职，都江堰市纪委常委刘建华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对记者说。
在记者的追访中，刘建华透露，正是因为5月16日，负责统计地震死亡人数的肖蓉，在回答市领导提问时“让领导不高兴了”，才会被当即免职。
对话背景
5月18日，都江堰市决定对4名救灾不力的干部免职，这是灾后最早的“火线免职”，其中一名就是市民政局党组成员、副局长肖蓉；在当时都江堰纪委下发的通报中，肖蓉被免职，因为她“在灾情统计工作中，不正确履行职责，不认真工作，不及时、不科学统计，导致统计错误，负有领导责任”。
随即马上有媒体报道，肖蓉被免职与其5月16日上报该市地震死亡人数突然增加了1083人有关：当天正好中央领导去都江堰视察灾情，这让市领导感觉无法自圆其说而特别恼火。
报道还称，肖蓉虽被免职，但她依旧坚守在抗震救灾第一线，工作如常地认真。对于统计是不是不准确，她“不想再作详细解释，不过我问心无愧。”
网络上，很多人对肖蓉职务被免打抱不平。
然而， 十天后的5月28日，在四川省政府的新闻发布会上，四川省纪委正式以“在抗震救灾中玩忽职守，救灾不力”对包括肖蓉在内的四名都江堰的干部进行了通报。
除了肖蓉外，原市档案局正科级干部李蜀因一直未到单位报到被免职，该市蒲阳镇团结村支部书记刘定双因不及时积极履行职责，仍然经营自己的副食店，被就地免职。截止目前，该市3名领导干部因抗震救灾工作不力、履职不到位等被免职，1名社区党小组长被开除党籍。
工作一贯认真却被免职属例外
6月2日，记者联系采访有关肖蓉被免职的原因，从市委办到组织部，最终都江堰市纪委常委刘建华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青年周末： 肖蓉尽管已经被免职，但她仍旧在抗震救灾第一线工作，这是不是说明，她是个非常认真负责的干部？
刘建华： 她只是被免去民政局党组成员、副局长的职务，她还是公务员，还是国家干部，她当然要在第一线工作的。
她一贯以来，工作态度都还是比较认真负责的。即使被免去职务之后，她也一直工作在第一线。她在认真工作，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次被处理的几个干部中，有些人不但在这次抗震救灾中表现不好，在过去的工作中表现也一贯不好，群众反响比较恶劣，所以，免职对于有些干部来讲，算是积累出来的一个结果。但肖蓉是个例外，主要是她在工作中太不小心了。
青年周末： 一个一贯工作很认真的干部，在抗灾这么重要的工作中怎么不小心到被免职了？
刘建华： 她当时负责有关灾情数据统计、上报工作。5月16日，她把从乡镇、街道收集的数据，简单相加，统计得出当天的死亡人数比头一天猛增了一千多人（1803）。死亡人数增加了那么多，她居然不做任何核实就直接往上报。她这是在履职上就存在问题，没有把灾情统计数据慎重对待，反复核实，确认无疑之后才汇报。
青年周末： 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她没有反复核实呢？
刘建华： 当时她把统计数据汇报上来之后，一下子增加了那么多人，市领导十分愕然，于是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回答，乡镇街道这样报上来了，我就把这些数据这么上报了。领导问她数据是怎么来的，她除了回答是乡镇街道报上来的之外，别的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另外，她还一再地强调，自己并不懂统计业务。
青年周末： 她临时来做这项工作，她回答不上那些专业上的问题，有情可原吧？
刘建华： 既然不懂，就更应该慎重对待，反复核实反复斟酌。最好是去多找几个领导研究一下。把问题搞清楚搞透了，才向上级反映。统计数据，尤其是地震死亡人数，怎么能如此不细致，草率处理呢？
她说话不负责让领导不高兴
青年周末： 据民政局局长赵登强接受《新京报》采访时说，尽管肖蓉当初上报的死亡人数在人们看来增加得太快，但到19日为止，都江堰市公布的死亡人数已接近3109人这个数目。这是不是说明，肖蓉汇报上来的数据与后来实际数据并没有多大出入，她并没有统计错误？
刘建华： 后来情况怎么样，那是另外一回事了。但在当时，她的确是出了问题。死亡人数猛增了这么多，领导问情况，什么都答不上来，你这样，领导肯定不高兴。于是马上就做出了免去她的职务的决定。
青年周末： 有一种说法是，肖蓉报上的死亡数据与头天相比，猛增了不少，而当时又正好有中央领导在都江堰视察，这让市领导不能及时的自圆其说，觉得很恼火，一怒之下就免去肖蓉的职务。
刘建华： 不是这样的。尽管肖蓉会通过民政口向上一级民政部门汇报我们市的灾情统计数据，但她同时也是直接向市领导汇报灾情数据的。她直接对市领导负责。数据猛增了不少，领导当然要知道原因，但作为统计负责人的她却说不出原因，而且还说了些不负责任的话，领导当然就生气了。
青年周末： 她说什么不负责任的话？
刘建华：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在表述上就存在很大问题，仅凭这句话，就说明她对工作是很不负责任。就可以免去她的职位。
青年周末： 如果她不知道，说明什么问题？
刘建华： 作为第一线的工作人员，她难道不应该弄清楚这些问题吗？其实，她应该把话说得更好一点，比如“据不完全统计，这个数据估计还有一些出入，因为时间有些仓促，我们还要进一步核实……”如果这样描述的话，领导也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她也不至于被调整。
当前少说多做恢复原职不难
6月1日凌晨，都江堰市委书记刘俊林在接受媒体专访，谈及火线免职干部时，刘俊林强调目前对他们只是“免职”。在这种应急情况下，如何在工作岗位上保持冷静地做到尽职，这是考验。他认为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不适合在这个岗位上了，所以换更合适的人员。这不是为了“打击”，而是工作要求。
青年周末： 此前据《新京报》报道，得知要处理干部，民政局局长赵登强立即让肖蓉写个情况汇报，据说还没有写好，市纪委就下了文。对肖蓉免职，市纪委经历了哪些程序？
刘建华： 免职并不是处分，只是对干部的一种免去职务的处理。不需要纪委的介入，这种处理，都是由各级党委决定的。肖蓉的处理就是由市委作出决定，然后由组织部门按照程序发一个文就行了。
纪委如果要介入，那说明这个干部已经进入处理之后的处分阶段了。党纪或者政纪处分，这时候，纪检监察部门就要介入了。
青年周末： 但这次发出对肖蓉等四名干部的免职通报是由市纪委作出的？
刘建华： 市委这次决定让纪委发出通报，因为这个通报是对全市的党员干部提了要求的，通报本身并不具备免去他们职务的功能。免职的功能应该由组织部的发文来承担。我们纪委发这个通报就是要告诉大家，引以为诫。
青年周末： 有干部被反复通知参加抗震救灾都没有到岗，也是群众反响恶劣，为什么只是免职而没有进入到处分程序呢？适用什么样的处理或处分到底是怎么界定的？
刘建华： 最近我们处理了第五名干部，是经济开发区的一个社区党支部书记，被免去其社区党支部书记的职务。他因为不参加抗震救灾，只顾去安排自己家的事情。群众反响也很强烈。但对于干部到底该怎么处理或者处分，主要是由党委决定的，作为纪委并不主动介入。
青年周末： 如果被免职的干部对处理的结果表示不满，一般怎么申诉？
刘建华： 处理和处分一个干部，我们都是非常慎重的。我们这次处理干部，省纪委也非常重视，派人专门来调查了，最终支持了我们的决定。但如果干部对处理结果不满意，最终还是得向作出决定的各级党委申诉。但我想，当前阶段，我们应该是维护大局，肯定是维护市委的处理决定，着力在抗震救灾上。即使要调整也要等到今后。做出这个处理，肖蓉是知道的，她自己当时并没有什么异议。这只是一个干部的调整处理，并不是什么处分。领导干部调整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个人觉得，她现在最好是什么都别说，认认真真搞好现在的工作，表现好的话，完全是有可能恢复原职的。
保持沉默的肖蓉
肖蓉自己到底是怎么看被免职一事呢？肖蓉除5月22日曾对媒体表示过“问心无愧”，对于具体情况并不予置评。6月2日下午5点半和7点两个时间点，记者打通了肖蓉的电话，当时她一直在龙池镇的居民安置点开会，每次通话不超过两分钟。
当记者提及，都江堰市对包括她在内的四名干部“火线免职”，电话那头的肖蓉“嘿嘿”笑了两声。她告诉记者，她现在的“心态很平和”，对于免职这个处理到底是重还是轻，“这是上级考虑的问题”，对于她来说，“我是党员，就要按照党员（的标准）规范自己的言行和工作。”随后，她把民政局局长赵登强的手机号码告诉记者，说具体情况赵局长比较了解。但记者把电话打过去，赵登强一听到要采访关于肖蓉的事，马上挂断电话。此后不再接听电话。记者只好再打肖蓉电话，被告知：现在正在会上发言。半个小时后，记者拨打电话，但无法接通。6月2日的晚上，记者拨打肖蓉电话不下十次，要么无法接通，要么接通了无人应答。发短信也不见回音。
6月3日早上8点半开始，记者继续拨打肖蓉手机，电话接通，一直无人接听。时近中午，一个男声终于接听了电话，他说肖蓉下乡去了，手机放在家里充电，没有带去。他答应肖蓉一回家就把记者所发短信和电话内容告知她。下午两点半，记者再次拨打肖蓉电话，一个女声自称是肖蓉同事，姓刘，肖的手机在充电，但肖不在这里。她答应转告记者的采访要求。但直到记者截稿，肖蓉都未接听记者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