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成都6月10日电 题:唐家山:我们最后一批撤离——新华社记者亲历唐家山堰塞湖抢险部队撤离全过程
新华社记者黎云
6月9日夜晚,对于所有在唐家山抢险的人们来说,都是一个终身难忘的夜晚。
这一夜,在泄洪水流的轰鸣声中,山体的滑坡几乎没有间断,睡在坝顶,就像睡在行驶于大海之中的船上,摇得人发晕。
这一天18时41分和19时56分,解放军爆破专家成功地对泄流明渠下端的顽石进行了爆破。爆破过后,洪水流速加快,险情得到缓解。
50立方米、500立方米、1000立方米、2000立方米……河道不断地冲刷,拓宽,洪水夹杂着巨大的石块,快速冲向下游。
清晨,人们惊讶地发现,9日晚上流量每秒只有七八十立方米的泄洪渠,一夜之间已经变得像黄河壶口瀑布一样壮观。随着湖水的下泄,堰塞湖水位正在不断下降。
10日10时,上游水位回落到740米以下。12时,水位继续下降到736米。17时左右,水位介于720米至721米之间。抢险部队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鉴于险情已基本排除,为确保人员绝对安全,唐家山抢险总指挥、副总参谋长葛振峰决定,全体抢险人员当日全部撤离唐家山。
(小标题)峡谷中,直升机排着队等待降落
所有人的眼睛和鼻子里,都灌满了沙土,所有人都是在喊着说话。那是因为从早上7点开始,直升机就在“唐家山国际机场”不停的起飞和降落。尘烟四起,震耳欲聋。
“像看美国大片一样。”一位武警水电部队的战士使劲用手扶着帽子,看着天空飞舞的螺旋桨。在公路不通的唐家山,直升机像“吉祥鸟”一样,再次搭起了一座空中桥梁。
“今天所有的空中航线要为唐家山让路,确保空域安全。”总参作战部的孟国平局长站在坝顶,大声对后方指挥所下达指示。他带了一个叫邹鹏的大个子参谋,脸上贴着一块胶布,那是昨天被飞石砸中后留下的伤口。
上午10时,抢险人员开始收拢集结。指挥员大声地点名和编组,安排乘机顺序。指挥部决定,直升机采取跟进飞行的方式,缩小间隔时间,在坝顶装完人员后,分别运送到绵阳和北川县擂鼓镇。“先送出去再说。”一位戴着陆航臂章的指挥员说。
10时15分,一架“黑鹰”直升机降落在坝顶,飞行员跳下来,对地面指挥员比划着:“上来15个人。”武警水电部队15名战士鱼贯而上,唐家山大撤退正式拉开序幕。
一架、两架、三架,“黑鹰”“米—171”“米—26”,如果盯着前方的峡谷入口不动,每10分钟就能看到一架直升机穿梭而出。
被战士们称为“巨无霸”的“米—26”在撤离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战士们又称它为“土匪”,不仅因为它是世界上最大的直升机,还因为这个大家伙每次一来,都能卷起漫天的黄沙,人站不稳,甚至把帐篷吹跑。“巨无霸”每次可以装载100多人,是其他直升机的10倍。
经过6个小时的紧张运送,到15时左右,400多人的抢险队伍已经只剩下了40人,大批抢险物资和一些机械设备也随机运出。坝上显得安静了很多。
(小标题)唐家山,我们还会回来
武警水电部队的一名少校早上起来,就在指挥司机们,把各种推土机、挖掘机开到一块相对安全的空地上,排成了三排。有人上去用油漆在车门上写下标号。“这些大型机械装备都带不出去了,先放在这里,等路通了,我们就来把它们开回去。”他说。
记者数了数,除了报废车辆,遗留在现场的大概还有32台履带式挖掘机和推土机。当初抢险急需,部队动用了“米—26”直升机把它们吊装进入坝顶。
如果不是时间紧,运送这些装备也许就不用“米—26”。在战士们看来,要不了太长的时间,道路就会开通,这里也会重建家园,到那时候,他们再来把这些大家伙开回去。
工兵团的战士们格外小心。还有好几箱没有用完的炸药和82无后坐力炮炮弹。按照规定,这些危险品也需要运输出去。几名战士将弹药搬运到停机坪,放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
各个营地都在拆卸帐篷,指挥员大声安排战士收拢垃圾。按照部队宿营要求,拔营出发前,清理垃圾和填埋厕所,都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需要运走的东西还很多。各种物品打包后,指挥员开始进行检查,小型发电机,带走;海事卫星电话,带走;行军床,就先不带了……
剩下的水和食品就无法带走。各个部队准备了7天的粮食和水,这个时候显然也无法带走了。几个武警战士在帐篷里来回穿梭,把剩下的水和食品全部集中到一个帐篷里,再盖上塑料薄膜,搭成一个临时的食品仓库。
全部收拾妥当后,武警水电部队官兵决定在唐家山留个影,他们把红旗扯了过来,一边用力地挥舞,一边喊着“茄子”。这么多天来,他们都没来得及为自己留下一张青春的笑脸。
(小标题)几个坐着不动的人
说他们不动,并不是说他们没有工作,只是说他们没有收拾自己的行李。
爆破专家组组长刘建永的帐篷已经被“米—26”直升机刮起的狂风吹垮了,刘建永还坐在他的帐篷废墟旁沉思。就在昨天,是他带着专家组实施了两次“松动爆破”,成功地炸掉那块卡口的巨石,使出水流量一下子从50立方米/秒增加到了现在的6000立方米/秒,完全达到了预期效果。
刘建永要求最后一个撤走,“万一还有需要我们炸的呢,有我在,也许方便些。”刘建永说。他留下了,几名专家也留了下来。
武警水电部队的通信科长龚军仓也没有动。他守着他的卫星天线,一直看着停机坪上来回忙碌的人们,好像这紧张的场面与他无关。“我必须在,我要先走了,通信全中断,还不全乱套了。”龚军仓说。在唐家山,虽然与世隔绝,生活条件非常艰苦,资讯却非常发达。在这里,除了有海事卫星电话、电台、手机和对讲机等多种通信手段,还可以上网,而且还是宽带,可以传输图片和视频。
坐着没动的人还有几个:上将葛振峰、成都军区副司令员范晓光中将,几名参谋人员和几名留守人员。
15时左右,当 “米—26”再一次在峡谷前方出现时,最后一批建制救援部队登上了直升机,葛振峰把手一挥:“你们先走,我断后。”
“请全国人民放心,绵阳是安全的,唐家山抢险,成功了。”葛振峰说。
(责任编辑:张庆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