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纯情男友结婚后变成暴力丈夫

　　为了讲述她的故事，她一连给我发了数十条信息来，从上午发到晚上，期间我在外面采访，时断时续地复她。在夜深人静之后，我终于有空想给她打电话聊几句，但她却因怕被丈夫打而拒绝了我，因为此前，她曾因晚上与女友聊天而被打了一顿。

当日与她两情相悦的男人，竟然令她惊吓至此，料想再也没有往昔的柔情蜜意了。想起古人的一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是啊，如果人生都只像初次见面那般美好，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伤感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

　　她名叫小洁，是台山人。虽说从小在台山的农村长大，但她并没有像农村的女孩子那样早早操持家务，反而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自小穿得干净吃得讲究。由于母亲娘家的兄弟姐妹都在国外，时不时有外汇寄回来帮补生计，她家的生活比一般人的都要好，所以从小她的头脑中就缺乏金钱观念，也从来不把钱当回事。

　　中学毕业后，她没有继续上学，她太活泼了，长得漂亮，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喜欢交朋友，这样的女孩子是很难安心坐在教室里的。对于她的选择，父母没有办法，家里人太宠爱她了，只要她过得开心不做出格的事就行。

　　从学校里一出来，她就在朋友的介绍下进市区一间精品店当售货员。虽然工资不高，但整天对着一屋子精美的工艺品，她年轻美丽的脸上常常绽放笑容。

　　一年之后，她跟朋友在酒吧玩时，认识了他——阿德，一个瘦高的小伙子。少男少女的情怀，单纯而直接，双方见面的第一眼好像就心意相通。当晚聚会结束，他主动要送她回去，而她含羞地上了他的摩托车，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默契得好像已是相处多时的小情侣。

　　那时候手机尚是奢侈品，大家的通讯工具都是BP机。第二天上班，有人呼她，她没看电话，就预感一定是他在找她。果然，一复过去，正是他。他约她下班后一起去喝酒聊天，正是她所期待的，她含羞答应了下来。直至今天，回想起当初心跳的感觉，她依然认为，双方是相爱的，爱情在他们之间发生并存在过。

　　慢慢熟悉后，几乎每天下班他们都与朋友一起去玩，唱K或喝酒。他只是一个来自农村的打工仔，一个月也不过千元的收入，可是他用起钱来毫不含糊，只要袋中有钱，他都会抢着埋单。恰是这种豪气的个性令她颇为欣赏，在她看来，对朋友用钱如此毫无保留的人，在感情上的付出也会毫无保留。直于若干年之后，她才发现，原来有的人在金钱上的毫无保留并不代表他愿意毫无保留地付出，他最看重的，终究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感受。

　　情到深处人孤独

　　两个人都是贪玩的人，但始终没有越雷池半步，用小洁的话来说就是“我那时候比较纯，阿德非常老实，根本不敢有什么‘非法’的动作”。如果不是因为一件意外的事情，两个人或许不会如此迅速地结婚生子，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许多事了。

　　一天晚上，小洁从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到出租屋里，由于天气太热，住在一楼的她打开了窗户睡觉。不料睡到半夜时，一个小偷把一根铁丝从外面伸进来想钩屋里的东西，当她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外面那张阴暗的面孔时，吓得大声惊呼。小偷跑了，她却后怕得大哭，再也无法入睡。此后几天，那个晚上的情景总会在她欲睡未睡之时浮上她的脑海，令她一惊而起，她迅速地憔悴。阿德看在眼中，心疼得要命，终于有一天在送她回出租屋后，小声说：“要不我在这里陪着你？”怕她误会，又立即表白：“我什么也不会做，就只是陪着你睡。”时至今日，她回想起他当初热切的表白，仍然心动不已，她依然相信，他当年的深情是真切的，只不过，再深的情也经不起岁月的洗涤。

　　阿德虽然自小在农村长大，但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没怎么干过农活，也不懂得关心人，甚至也不懂得说甜言蜜语哄她开心，但是她偏偏喜欢他老实笨拙的样子。

　　他们“同居”的消息，传到了她父母的耳中，父母大惊失色，马上打电话叫她回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他家在农村，兄长都已成家，年迈的父母住在低矮的土坭房里，他外出打工的钱刚够自己花，根本没有条件建房子，在城里买房更不可能。而她虽然家在农村，但是舅父、姨妈都在国外，时不时有外汇接济，在村中也算是有底气的人家，女儿要嫁，也不能嫁一穷二白的人家。善良的母亲苦苦劝她：“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成长环境和性格都不一样，将来一起生活会后悔的。”她对此不以为然，性格不一样不正好可以互补么，更何况他深爱着她，她也愿意跟他，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

　　父亲把她锁在家里不许她出去，非要她跟他断了不可。自小到大，父亲一直当她是公主一样爱着护着，从没有大声对她说过一句话，但是面临人生的大事，父亲终于动了怒，他坚定地认为这个年轻人并不适合自己的女儿。她不为所动，她默默地被锁在家里，不说话也不肯吃饭，视若无人，两手空空心却已被盛满，满心都是他的影子。

　　再回头已百年身

　　看着她如同革命者一般的坚决，母亲大叹一声，终于举手投降，说服父亲同意他们在一起。既然父母已同意，小洁和阿德决定：马上结婚，反正再谈下去也惟有结婚。

　　可结婚得有房子呀，他家里不可能有钱给他们买房子，他自己的钱平时早花光了，她跟他差不多，也好不到哪去。

　　她不甘心婚后仍然住在低矮的出租屋里，于是她回家向父母借钱买房子，并表示从此会认真工作省吃俭用，争取早日把钱还给父母。事已至此，母亲也不愿意女儿把出租屋当新房，于是拿了钱出来，给他们买了一套房子。

　　房子稍作装修，小洁与阿德结婚了。婚后没多久，她就怀孕了。怀孕初期的反应非常大，她白天要上班，晚上感觉累得要命，他却仍然兴致勃勃地出去找朋友玩。初时她尚能容忍，有时候还坐在家中边看电视边等他回家，哪料他一玩起来就完全忘记了家里，有时候玩到凌晨都不归家。她忍不住说他，他反而振振有词地反驳：“我叫你一起去，是你不愿意去，你管这么多干嘛？”她气得脸色发白，孕妇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下更是气急败坏，连她自己都感觉，她变得神经质了。吵得越多，她对这个男人对这段感情就越失望。

　　终于有一天半夜，当他从外面玩完回家的时候，她说：“我想打掉这个孩子，等一切定下来再要。”原本，她说这句话只是试探和吓唬他，希望他听了后会醒悟过来关心她多一些，哪料他一听不但没有安抚她，反而脸一黑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你敢打掉这个孩子，我就不要你！”

　　她满脸都是泪水，在他的眼中，自己还算得上什么呢？可是没有办法，她依然深爱着他，如果他不要她，她会死掉的。她的忍让，终于确立了他的家长地位。自此之后，他变本加厉，每天深夜才归，有时候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还要她服侍。孩子即将出生时，有一次他从外面回来全身都脏得不像样子，她把他扶进屋时绊了一下，下体流血了。她吓得大声哭叫，他还嫌她吵着他睡觉，一扬手就要打她。抱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她哭了大半夜。曾经的那些美好情感，恍然间已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

　　总算有惊无险，过了一段时间后孩子顺利出生了。母亲过来帮他们照顾孩子。看着刚出生的可爱女儿，他好像才体会到自己已为人夫为人父了，那段时间，他每天下班就回家陪她，她觉得幸福又回到了身边，可惜开心的日子只过了10多天，10多天后，当初的新鲜感一过，他照样又出去玩了，深夜才归。

　　有一天晚上，女儿发烧，她与母亲轮流抱着小小的女儿不知怎么办，直至深夜，他才若无其事地哼着小调回家。她已不愿意再与他说话了，一向谨慎小心的母亲忍不住说了他两句：“女儿这么小，你怎么天天深夜才回家……”不等母亲说完，他就狠狠地冲过去推了母亲一把。看着母亲含泪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连累母亲也跟着受苦。

　　面子一旦被撕开，从此他肆无忌惮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酒后回家打人成了他的习惯，反正他看不顺眼就要骂，骂不尽兴就要打，有时候她甚至自愿接受他的打，只要他不在厅里骂可怜的母亲。在坐月子的那段时间里，她的情绪低落到极点，有一天深夜，她竟然从家里跑出来一头跳进城边的河中，是几名外来务工者把她打捞上去送往医院救治的。当天深夜他与母亲同时赶到医院，正在打点滴的她暗暗垂泪，他却冲过来就骂：“你他妈的怎么不死个干净，半夜还要搞得我来这里。”

　　哀莫大于心死，她木然地听着他的咆哮，宁愿从来不认识这个男人。母亲看不下去了，与父亲商量，决定要为她谋一条生路，打算让他们离婚后把她办到国外去，可是他不同意，私下里，他还振振有词地警告她：“我一不泡女人，二不包二奶，你凭什么与我离婚？”她心里暗暗冷笑，结婚以来他从来没有给过家里一分钱，她从没有打听过他的去向，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又有什么差别呢？不过她不敢反驳他，因为他说：“如果你再提离婚的事，我杀死你爹妈，让你一世不得安生。”

　　她噤若寒蝉。这种事，他是做得出来的，一旦离婚，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极有可能会做出报复的事来，她可不愿意拿父母的安危来试验。日子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慢慢地走下去吧。灰暗的天空，不再有太阳。只是偶然间，她会想起当初一些残留的记忆碎片，一些刻在脑中的片言只字，而今一切不可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江门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