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绵阳6月14日电（记者于力）（亲历人：孙佩刚，男，34岁，沈阳市消防支队特勤大队副大队长。从5月14日开始，他率队在四川省青川县共搜救出被埋群众14人。）
期待的眼神、晃动的房子、战士扒烂的手套……回想在青川的救援经历，时间虽然没过太久，但常常是一个一个的镜头闪回，很难连成一片。
只有一个救援的场面，始终完整地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
那是16日下午，在距青川县城5公里的回龙村的一栋楼里，一位76岁的老太太被困，她9岁的外孙女因为到校上学而幸免于难。小女孩每天在废墟前徘徊，呼唤着外婆。面对小山一样的废墟，稚嫩的小女孩除了呼唤，无能为力。老人的女儿女婿在外地打工，一赶回来发现老人被埋压在楼里，女婿打听到了沈阳消防支队在青川县的指挥部，赶紧前来求助。
我接到命令后，马上与战训科副科长李罕带领4名战士跟着老人的女婿往回龙村赶。5公里山路，到处是山上滚落的石头和倒塌的水泥板、砖头。我和战士背着沉重的救援器材，一路小跑。
我们满头大汗地赶到时，被现场的情景惊呆了：前后两座三层楼，前面一座完全倒塌，变成了一堆由碎石、瓦片、木头等组成的小山。后面一座楼第三层像被刀切的一样齐刷刷地倒了下去，仅留几道墙，上面裂着大缝子。老人就被压在下面。一阵大风吹来，仅存的墙体都在微微发颤，更别说实施救援了。
说实在的，我入伍16年，一直在基层大队摸爬滚打，出动灭火和抢险救援任务上千次，应该算上一个老基层了，但这样的现场却让我无从下手。不是我怕死，而是现场太复杂了。
就在我们一边查看现场一边研究救援方案时，留守在倒塌现场的老人的女儿一下子就扑到我面前，跪在地上就开始“咣咣”磕头。面对此情此景，我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对她说：“放心，肯定救，不管有多危险，我们都要救！”
然而，现场情况不容乐观，残存的墙体岌岌可危，别说是余震，就是救援时挖掘的力量过大，都可能倒塌。根据现场的危急形势，凭借多年的救援经验，我估计老人存活的几率微乎其微。如果冒险施救，老人能否救出来不能保证，战友们的生命也会命悬一线。但面对受灾群众炽热渴盼的眼神，我环顾了身边的战友，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都纷纷请战。但我想这种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让战士上，就是死我也得死在战士的前头，于是我和李罕一商量，决定由我们俩亲自上去。
爬上三楼的废墟，越过几道不断晃动的残墙，我们小心翼翼地用手扒开废墟。房间里的门已经被压成一道缝隙，我们使劲扒开门缝挤了进去。进去后，一股难闻的味道冲鼻而来。我下意识地感觉到，老人肯定是已经遇难了。还要继续冒着墙壁随时倒塌的危险施救吗？正犹豫间，仿佛又看到群众求助的眼神。我决定，就是死也要把老人的遗体抬出来，不能让老百姓在失去亲人之后再受心理折磨了。
现场大型机械根本进不去，想把老人的遗体运出来只有用最原始的办法。我向指挥部汇报，又调来10名队员，由两名身材瘦小的战士身系安全绳，爬到三楼的废墟上，越过两道残墙，进入到老人被埋压的地方。他们先清理埋在老人身上的木头、砖瓦，发现老人的遗体已经开始腐烂了。在现场找到一块油毡纸，将老人包裹好，然后再用两条自带的安全绳给老人拴好，再一点一点往外拽。整个过程，现场所有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哪块不该惊动的砖石，给救援人员带来灭顶之灾。当从废墟中拽出老人遗体后，再从二层楼的高度慢慢顺到地面。到地面后，我们马上找来门板，和几个战士将遗体抬到家属面前。
至今我眼前总是浮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事后确实感到一些后怕，但我心里清楚，我们所做的一切是被当时的救援环境“逼”出来的，是被困者家属渴望的眼神“逼”出来的，是被消防官兵所应当履行的职责“逼”出来的。
(责任编辑：廖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