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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中心 > 国内新闻 > 四川汶川发生8.0级大地震 > 四川地震消息

网络纪实报告文学:雄起(组图)

新华社社旗飘扬在新华社抗震救灾报道前方指挥部(刘静平 摄)

熊小立 图/文

  引言:

  整体大于它的各部分的总和。

  ——亚里士多德

  一切僵硬的东西溶化了,一切固定的东西消散了,一切被当作恒久存在的特殊东西变成了转瞬即逝的东西,整个自然界被证明是在永恒的流动和循环中运动着。

  ——恩格斯《自然辩证法》

  随着自然科学领域中每一个划时代的发现,唯物主义也必须要改变自己的形态。

  ——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

  实事求是。

  ——毛泽东

  “5.12”,震惊人类的特大自然灾害发生了,新华社党组在第一时间全面启动应急机制,由社长李从军、总编辑何平直接组织指挥抗震救灾报道,急速调配总社、国内外分社和军分社的组织指挥资源、员工队伍资源和通讯后勤资源,危急时刻李从军随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亲临重灾区抗震救灾第一线,直接指挥新华社全力投入抗震救灾斗争。

  新华社党组果断决定在受灾的新华社四川分社成立新华社抗震救灾报道前方指挥部,5月14日7时“前指”全面运转。
由此开始创新运作新华社在重大自然灾害第一线组织指挥记者采访、统筹调度各种资源的模式,300多名新华社记者个个是无畏的士兵拼搏在重灾区,由百余名通讯技术、交通运输、后勤服务人员和重庆分社组成的特别队伍,形成“服务一线、保障前指”的有效力量,在这支特殊的队伍中,大多数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还有临震抽调的营销人员,还有退休职工,还有志愿者,还有职工家属和儿童。

  古今中外,哪一个世界性通讯社有这样的壮举?

  在2008北京奥运会前夕,新华人所展示出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新华通讯社用新闻信息产品服务人民,服务抗震救灾,服务党和国家,服务全世界的爱心、精神和实力。

  ――熊小立

   鲜花不语 鲜花有灵

  “五·一二”那一刻,地球震动,人类震惊。震惊人类的第一幅照片是我呼唤新华社记者、共产党员陈燮、陈凯到现场,由陈燮拍摄后传往总社摄影部的,新华社在第一时间播发图片通稿,抗震救灾的警报拉响了。我就是这幅照片中的那个光头、新华社四川分社副社长、机关党委书记,震后“就地上挂”为新华社抗震救灾报道前方指挥部后勤保障小组副组长熊小立。

  就从那一刻开始忙着抗震救灾的事儿,直到今天,是第28天。

  今天是端午节,妻子小杨一早就出门赶三瓦窑菜市,要去买香艾和菖蒲。我喊醒十二岁的女儿,要她陪我吃盐蛋、粽子。她睁开一只眼说:“我妈呢?”我说:“出去了。”“你自己吃嘛,我还要睡。”“起来,陪我吃饭有讲(奖)。”“奖啥子嘛?”“你要啥子嘛?”“那我想一下子。”

  她妈妈早已把吃的准备在锅里。“这些东西我不想吃,烦。”她说。“我考你一下,答起了我能许你一个愿。”为什么要吃这些、端午节起源在哪里、有什么意义等一连串问题,她都对答如流。“儿科。”她还哼了一声。

  打从“五·一二”起,父女俩基本上没见面,没讲两句话。其实近年她基本上不理睬大人,说话大多数是单句,有时一个词,甚至一个字,一些时候仅用肢体语言。能和当爸爸的说这些话,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想方设法去和她交流。“我们家的排位我忘了,是咋的?”她瞧了我一眼:“我第一、我妈第二、一点第三、你第四,然后是你的鸟儿、花儿嘛。”她说的“一点”,是我家小狗的名字。我说:“这次能不能改一下,把我的花儿与一点换下位子?”“凭啥子嘛。”我告诉她我在新华网上献了几次花,还献给新华社的同志们,昨天又献给谢佼哥哥和鲁姐姐,都是我为它们拍的照片,花儿也为抗震救灾出了力嘛。她有些理解,哦了一声,声音拉得好长好长:“那么花儿可以和一点并列名次。”

  红心是中华文明情感的图腾

  我把红心献给全体抗震救灾者

  这组8幅鲜红色心状竹节海棠,说是拍摄于成都竹友园,其实就是震前我在家里拍摄的自己养的花。今年初夏,我种的百十盆花草开得很繁茂,那是因为年初那场雪,加之本花儿匠手艺还可以。

  5月14日17点7分在新华网四川频道上献出的《》,完全是出自内心的那种汹涌澎湃的激情。惟有此,而不是我的脑、我的肝、我的肾、我的血可以替代。红心,是中华文明中情感的至高无尚的图腾!

  我把红心献给您,在八级大地震那一刻舍生忘死抗震救灾的新华社四川分社的先锋队员们。

  其实大地震前异常平静。那天是星期一,下午2点30分是新华社新闻信息中心的电视电话例会。我2点18分在分社底楼门厅口碰上技术室范凯平、王钒和总社技术局一名技术人员,他们正拖着一个大箱去四川日报集团换卫星信号接收器。

  2点25分,我拿上小本,沏了一杯茶,第一个进入十四楼会议室,在第一排入座。电视里显示北京总社主会场开始进人,没声音。这时新闻信息中心副主任余斌进来,向我打了招呼。他撂下小本又起身出去了。这峨眉雪芽一片两片从水面缓缓下沉,那杯中雾气三缕四缕向空中悠悠上升。深吸其香,细品其味,乃醒脑清心。

  突然这杯水跛起来,翻起波浪,玻璃杯不住摇摆,真是奇了怪了!赶紧伸手去扶,一抬手看表正是2点28分过一点点。这时会议室的吊顶“轰隆、轰隆”直响,像波浪般动着,门、窗、塑料窗帘和木板墙面都在动着、响着,共鸣声低沉。

  “是原子弹冲击波吗?世界大战开始了吗?”我的第一意识很快被排除。是地震。“地震了!地震了!大家快出来!”我在座位上高声呼叫,立马被摇摆得像玩碰碰车,越晃越厉害,头重脚轻的桌子、饮水机“砰砰、哐哐”倒了,眼前恰有一空道,我顺势从椅子弹出,连续两个华尔兹步飘到门框,紧紧抱住。“不许乱跑!靠墙!靠墙!!”唐贤叶从技术室跑出来了,双手扶门框,物管保洁员刘大姐、小蒋乌吼连天,停止跑动,伸直双手靠着木板墙面还连声说“太凶了!太可怕了!熊社长,你见过这么凶的没有?”我说:“见多了,甘孜阿坝经常有地震。都别怕,这楼抗震,没啥事。”我说话的口吻像是见证了喜玛拉雅山造山运动,见证过恐龙灭绝那样。余斌从厕所方向像走索桥一样浪过来,他扶在我身边木墙上问:“熊头儿,该咋办?”我说:“靠住墙板,没事儿。”这时一阵阵铁柜、电器倒地的声音从技术中心玻璃墙传出。“遭了,是不是重要机柜倒了,这可是我们的心脏啊!”我大吼一声:“你们都别动,我进去看看!”技术中心与会议室隔个走道,十米左右,我几步窜过去,刚迈一只脚进步,门边的立柜“哐当”倒下,这下把老子震毛了:“都别动!维持现场,我去叫记者来拍现场!”我转身朝十三楼冲。这路线我走了五年,下二十步梯,走五十米路,平日我眯眼也能到。如今这楼梯晃得人站不直,迈不开步,又不敢跳,只有扶着楼梯侧着身子慢慢挪。此刻猛然想起太白《蜀道难》之最难处:“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陈燮!陈燮!”下楼梯转弯便是正道,我喊的这位是共产党员、摄影室主任。没听到回声,我更大声了:“陈燮!快拿相机,技术室的柜子都倒了!”没人回答,我发狂般再一次怒吼!冲着冲着又是一个大晃,我的身子撞在1307室门上,幸好门关得死。我一定神冲到摄影室门口,差点跟抱着相机猫着身子窜出来的陈燮撞到,他身后紧跟着摄影室副主任陈凯,他是机关党委委员。我往回冲时楼没那么震动了,上楼梯举腿就是三梯。刚入技术室,见满地是水,一些东西打湿了。我知道这里无废纸,立刻招呼小唐一起收拾,我刚捡起几张传真类纸片放在桌上准备再捡,突然又是一震,我一惊,只听得陈燮、陈凯相机快门咔嚓、咔嚓在响。我和小唐继续收拾着,二陈走入机房为倒了塌了的重要柜子、设备拍了照。这些都是相关上级部门处理后事的重要依据。幸好,最重要的设备没震坏,新华社四川分社的心脏仍在跳动!小唐在岗位上坚守着,我让她给去川报的小范、小王打电话,打不通,她一直拨打着,地还在动,楼也还在摇。

  此时大地震从起始计已有六七分钟,余斌、刘大姐和小蒋在原位待命,余斌问我他马上干些啥,我说:“新华网四川频道不能中断,其他人赶快往楼下撤。”他摇晃着冲下楼去了。刘大姐问我是不是该把震倒的饮水机和桌椅扶起来,我说:“最要紧的是把插头拔掉,我们分头去!”我回到会议室拔掉插头,一看滚到强化地板上的茶杯居然完好无损。抗震的,留用!

  “楼顶的"锅盖"(卫星信号接收器)是不是震坏了,它在楼上最顶端。”我想到。冒着震动,我上了楼顶,查了一遍,见四顶“锅盖”没怎么移位,只是那个巨大的圆顶茶厅柱子移位。

  我退回十四楼,刚转过楼梯厅那个弯子 ,就听刘大姐在高声惊呼:“不得了了,卫生间里水淹起了,水管子爆了!”

新华社四川分社南门已是汪洋一片。(刘静平摄)

受灾的新华社四川分社顶楼。

受灾的分社食堂。

震裂的辅楼电梯口。

  汶川5.12大地震震裂四川分社楼旁供水主管道,天府立交桥下和办公大楼下的长寿路已成一片汪洋,路面人行道整体下沉。位于十四层顶上的四川分社茶楼建筑被震裂、职工食堂和辅楼电梯入口被震裂受损。权威机关已将此地划为地震受灾区域,在这里工作、生活的人均被统计为受灾人口。

  原来停放在十四楼卫生间门前的四轮保洁车已四脚朝天,男卫生间角落那淋浴间上方水管子"哗哗"地朝下喷出茶缸般粗的水,她俩脚淌在水里,不住用扫帚往铁皮簸箕扫水往冲洗拖布的池子倒。

  "是上头问题,不是管子就是水箱震坏了!""赶快叫物管、叫保安!"

  她俩中的一位朝楼下跑去。这时电梯停运。"不得了,记者、那么多记者,那么多营销平台的同志,电脑、财务、办公室都在十四楼以下,要是水淹了楼下那几层可不得了!"我这么想着,再次跑到十三楼,"有没有人?"我高声叫着,没听到回答。

  跑到十二楼,首先拧了拧财务中心报账室的门栓,是紧关着的,又跑几步拧了拧财务中心的门栓,也是锁紧的。

  大楼似乎没那么晃了。来到十一楼,这是我分管的平台,此时特别静。

  "有没有人?"我大声吼着。仍然没人应答。我推开半开半掩的1101办公室门,没人,见饮水机已倒了,便抽掉插头。

  就这么一间一间地走到走廊的尽头。再回头,走进新华网四川频道那间用玻璃墙隔起来的工作平台,我在摇摆中走得很慢很慢,两眼搜寻着墙边的插座,很细很细。插座前我蹲下身子一手按住插座,一手拔掉热水器的插头。生怕连带出电脑的插头,因为聪明的孩子们竟然把关键的设备调到自动状态,电脑页面显示出新华网四川频道上的滚频还滚动着文字,还翻出新画面。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扶着墙边走到楼梯间,保安顺着楼梯走上来了,我让他再检查一遍热水器插座,其他电器不许动。

  紧随保安跑上来的是营销支部委员陈静,她是统计反馈部主任,她还喘着粗气。

  我还来不及问话,又一个美女上来了。是党员杨孟曦,前年入社的研究生。身材姣小,大眼睛透亮的小杨此刻是用一只手支着腿一只手卡着腰上来的,那喘气声接近巴山背二哥中的壮汉声。

  听说大家都安全,我发号施令了:"马上给新闻媒体用户打电话,就问卫星系统出没出问题,收稿件是不是正常!你,还有你!"她俩都是业务尖子,对四川日报、成都晚报、华西都市报这类党报大用户相关领导电话很熟,掏出手机就拨打。"不通。""不通。""再打!""打座机!"

  "仍然不通。"两位小姑娘都望着我。"哪个新闻单位的卫星不是在高楼顶上,我们都震成了这样,他们也会是这样,你们接着打,全部都要打!"

  天老爷呀,震中在哪里?是多少震级?有多大灾?还要咋个震?带着满脑子问题进了1211办公室。

  哦哟!我抽掉热水器插头后,看见我那在1212房的荣誉柜真奇怪,中间一格陈设的地球奖奖杯倒了,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奖杯倒了,二滩公司送的纪念盘倒了,肖林送我的云南大烟杆儿也倒了。

  底层那卡满全国、全省和新华社获奖作品证书和中共四川省委、四川省人民政府授予的四川省"十佳"新闻工作者牌子没倒,它们是相互依靠着的。

  图为大地震后熊小立的荣誉柜里的维纳斯塑像、太阳神鸟挂盘和亚里士多德头像。

图为大地震后熊小立的荣誉柜里的地球奖奖杯。

  图为大地震后熊小立的荣誉柜里的地球奖奖杯和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奖杯。

  最上层是我供放的亚里士多德头像、维纳斯塑像和太阳神鸟挂盘。前两件分别是陈凯和张伟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后一件是新华网四川频道的四川城建与房产频道开通仪式的纪念品。

  嘿!真是怪了。未必然被马克斯称为"古代最伟大的思想家"的亚里士多德还想讲点什么?

  未必然美神维纳斯还要展示什么?

  未必然被评为中国文化遗产标志的这太阳神鸟像要倾诉什么?

  整不明白,也震不明白。

  桌面上键盘被震来挂在离地板一尺的地方,还在荡秋千。电脑坏没坏也不清楚,抓起座机电话拨打总社营销平台梁相斌主任的手机,没打通。想碰运气通过内部电话,他的办公室无人接听。我明知他在总社电视电话会议室主持会议。

  只有向我的顶头上司鲁炜副社长打了。很快通了,是秘书接的。我向他讲述了这里发生的情况,请他快点转告领导这里很危险,缺越野车、缺工程师、缺海事卫星。怕他记不清楚,我重复了一遍。

  我坐在椅子上等他的回音,不住地看手表,自言自语:"怎么回事?没事,快了快了。"

  电话铃声响了,我伸手抓起就问:"领导怎么指示?""啥子哦,是我,刘晓行。"刘晓行是分社新闻信息中心主任、支部书记。接着又来一个电话,是余斌打来的。他俩都是来电话报平安的,说群众和党员都平安,重要岗位的同志已经都回到岗位,已让其他同志赶快回家照顾一下。我心里踏实多了。

  我干脆就把手放在电话上,不一会北京回话了。内部系统就是快。秘书讲,领导正在开很紧急的会,他已经把电话记录送到领导手上了。

  我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眯起眼睛,靠向背椅。这是一张弹簧椅子,我猛地后靠,马上本能地站立起来。

  定了定神,看见那盆一人多高的富贵竹梢不住晃动,才明白是祸不单行。余震还有好久,不知道。

  不如自制个地震预报器。看见震落在桌面的台灯罩,我翻出两个文件袋取下绳子连结在一起,拴在压文件的那块比手指头大点的青石上,吊在台灯上,把灯罩倒扣在灯下,这石头离灯罩尖尖不到一厘米,用手轻轻一拢,它像挂钟的钟摆一样动,用手摇办公桌,它却无动静。

  我找好了退路,就是办公桌下,万一楼垮了,我就躲到桌下去。于是自己演习了两次,还算利索。

  身边无人,外线电话又打不出去。我操笔练起书法,写下这几个字:岗位,最后一道防线,我的天堂与坟墓。

   简易地震仪不间地断晃动,富贵竹不停顿地摇摆“沙沙”作响,塑料挂帘不住地发出“咔嚓、咔嚓”的碰撞声。

  “是不是该进入最后一道防线了?”我双肘紧压在办公桌上,低头看了看桌下。“喜剧点了吧,此刻要是革命同志进来见我踡缩成团躲在办公桌下,不是小偷样,就是怕死鬼样,会笑掉大牙的。”

  出去才为上策。扶着墙板一步步挪动步子,看见楼内休闲小空间那座高近两米的瓷花瓶成了一堆碎瓦片,党组会议室里原放置于树桩上的社宝――九龙砚台已游到离树桩近2米远的地板上。无心过问。

  朝前走,见张焰已回到办公室,他正在开启电脑。张焰是新华社多媒体数据库四川子库分管信息采集的负责人、共产党员。我俩慌忙议论着先前那些惊天动地的事,分析着灾情会多么严重,会死伤多少人。

  “是不是给21位农信采集员都去个电话,看看他们是否平安?他们那里灾情如何?信息采集千万不能中断,灾情越重信息的份量也越重。”我对张焰说。张是分社老同志了,与我同是属马,“奔六”的人了。他连连点头说:“我马上就打电话联系。”这时外线仍然不通,手机也仍然不通。请他不停地打电话,我回到自己的岗位。

  “汶川,是汶川,7.6级地震!”我打开电脑,新华网四川频道显出的文字和图片令我十分震惊。我坦言,在成都我未经历过地震,更没有经历过这么强烈的地震。

  “温家宝总理赶赴四川指导抗震救灾。”这条重要信息让我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条一条的看看,一遍又一遍地点击鼠标,不知不觉已是黑夜。

  这是发生大地震的第一夜。

  “熊头儿,老刘叫我喊你上十三楼记者会议室去开党组碰头会。”说话的是四川分社办公室主任,行政党支部书记成建。

  这间会议室是分社最大的独立空间,由两间46平方米的“新华标间”改造成大会议室的,平时采编平台每逢星期五下午,都在这里召开业务会。

  我俩经过的七八个记者办公室灯光如昼,而会议室空无一人。我走进斜对门的1309摄影采访室。人人都在电脑前忙着,窗外的警车声、救护车声、消防车声,还有空中断断续续的飞机起落的声音杂在一起,透过玻璃窗,伴合着余震。空气前所未有紧张。

  “震中在汶川,无论如何我要抢到震中去,明天总理要飞过去,我一定要挤上这飞机,争取第一个到震中。”陈燮说话是对着电脑显示屏的。

   “今天下午几趟直升机都返回来了,明天怕不一定行。”我说。

  “万一直升机不行,可能有飞机飞九寨黄龙机场,我就飞那里,抓辆汽车,绕远点我也要去,我必须去!”他的头看着电脑根本不回。我注意到他的腮帮肌肉鼓了几下。

  我退回会议室,分社社长、党组书记刘欣欣进来了。他说刚同副社长、总编辑金小明分析了情况,十分紧急,许多情况都不明,外线电话还是打不通,有些记者也联系不上。他说,就把这间会议室作为碰头的地方,党组有事就到这里开碰头会。

  “我们过去吧,小明那里事多、事急。”大家来到1307室,小明正和几位记者几乎头碰头地大声分析刚从省里拿回来的震情灾情快报。你一言我一语,都十分惊诧、震惊!

  “我们还是先开个党组扩大会,你们几位平台负责人也来了,就一起开。现在看来地震灾情十分严重,我们的记者都必须尽快赶到现场。我管全面,负责联系省委,小明抓报道,小立,营销、行政后勤都归你管。你马上和成建想办法,给我搞两辆好点的越野车!”

  新华社四川分社三名领导,欣欣、我和小明这三名党组成员中,欣欣比我大一岁,小明又比我小一岁。

  欣欣是个好班长,又重感情,他平时述事讲到动真情时,双眼总闪泪花,那下巴前伸往右直摆。此刻他是如此这般,我只轻声说了声:“行。”却是握紧左拳,不住地握。我想:不管震情再重,危险再大,困难再多,只要有坚强的分社党组、有坚强的党员队伍、有坚强而睿智的总社党组领导,我们一定不辱使命!

  他们讨论得十分痛苦,灾情到底是什么情况,哪里受灾最重,最先该去哪,路线怎么走,记者、车辆和海事卫星怎么安排,就连分社多媒体数据库四川子库的副主任、党外人士王毅也在这里支招。我拉了拉成建的手,轻声说:“我们赶快想办法借几辆越野车。”

  我俩回到1308室,屋里正中靠墙置放的那台长虹大彩电翻来覆去地播放着几个小时前的信息,突然,都江堰市聚源中学教学楼震垮,有学生被压在下面的画面出现了。我俩倍感压力,分别不断给自己的亲戚、朋友、关系户和熟悉的部门打电话,想求别人支持新华社工作,能借给我们越野车。

  四川分社车辆编制只有12辆,其中一辆大客车、三辆商务车、七部小车、一辆越野车。平常时间是可以运转,一遇甘孜、阿坝、凉山这“三州”或是巴中、达川、广元、南充、广安和绵阳等大山区、边远地区发生突发事件,分社领导就四处求人。

  眼下这大地震,事关全省,哪个单位、哪位朋友有车可借?这可真是大年三十借蒸笼,难上加难啊!

   “哎,现代战争不就打三样:一打装备后勤,二打人员队伍,三打组织指挥吗?”

  “老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民以食为天。公欲善其事,必先利于器嘛。”

  “老天爷也是,也不事先通报一声,就来个突然袭击,这下子真震凶了、震惨了。”

  我俩你一言我一语,清理着我们的家档。四川分社原有的对应重大突发事件预案,在今年“3.14”后得以加强。基本条件决定了基本思路是依靠当地党委和政府,对付一两个点,一两条线的事。自己常备两顶帐篷、5套防寒服、防水鞋、手电筒,重要的是有两台海事卫星,用福利费为常外出办公事的职工都买了“意外事故险”,为全体记者买了“双保险”。分社政文采访室主任任硌、经济采访室副主任杨三军,时常与四川省相关部门热线联系,分社领导也多次提醒全分社员工都要有备灾意识。

  发生这么大面积的特大地震灾害,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适应,后勤保障是条短腿。

  “明天一早动员职工家属把私车捐献出来,管他什么车,走不了山路走平路,走不了远路走近路;”

  “明天一早与物管联系,看看楼顶水箱究竟怎么回事,路上的主管道什么时候能修好,实在不行就用人工往食堂、往楼上用桶提水,食堂千万不能停火;”

  “明天一早派人去买矿泉水、饼干、帐篷”;

  “分社必须抗震救灾,必保分社抗震救灾报道,行政管理平台就那么几条枪,人手不够啊!”

  “没关系,可以从营销平台抽调得力人手。必要时请求重庆分社支援。”

  你一言,我一语,盘算到这时已下后半夜了。我俩各自回办公室。

  我这分社二把手的椅子,和社长的规格相同,平时座上去前后摇摆,自我感觉还有点逍遥。如今这又摇又晃的,这把交椅真是不好坐。

  二把手尚且如此,一把手就别提有多难了。

  该回家吗,真怕余震更强烈。我是《中国国家地理》的忠实读者,不仅喜欢看,还喜欢吹。向朋友吹,向家人和亲戚吹,向下级和上级吹:“上帝为何造天府。”“中国惟独没遭受大雪灾的城市。”

  然而这地球的知识,只是些皮毛的知识,也只掌握了一些,知道历史上那些大地震,往往是余震的破坏性大于初震。

  我不能回家,我也不敢回家。我熊某人对组织是举过拳头的。

  难受当中往往有好受。我想起党组会议室,这里沙发宽大,不会摇摆。

  灯亮着,是我入夜时分开的,怕震凶了时黑灯瞎火,不容易发现问题。

  点了支香烟。天之娇子,是川渝中烟产的,属地方名烟,合我的味儿。

  还是坐在自己平常开会的位子,重重地扯了几口,长长地吐出烟雾。

  打从2003年9月分社从陕西街34号搬入这新楼,我还是头一次在这三四更天过后独享“豪华包间”,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单位上的“五宝六景”。

  第一宝,就是捽到地上的九龙砚。这是一方长两尺、宽一尺五寸的苴却砚,表面可见22块指头大的石眼,都是活眼,玩砚的以“活眼为贵”,讲究“七珍八稀”,此砚的活眼三倍于七。石质细如婴肤,九条龙刻得出神入化。这是攀枝花记者站站长杨文祥一手经办。这是一景。

  第二宝,是三星堆立人铜像,通高1.72米,是件复制品。他衣饰华美且为燕尾服,双手均是握成圆圈,左右手交错。当年握住什么,是世界极之谜,至今未破解。它是德阳市委宣传部送的。这是二景。

  第三宝,是个大地球仪。木质的,直径60厘米,轻轻一拨,转动许久。成都市委宣传部送的。这是三景。

  第四宝,是件半米高的玻璃黄金龙,是成都铁路局送的。原先腾云驾雾,也算一景,但如今被震得粉身碎骨。

  第五宝,是件座架镜。高2.09米、宽1.28米,底座厚0.65米。英国进口镜面,金丝楠木框架,底座满雕工,双狮抱地球,镜架雕緾枝莲和富贵牡丹。这件典雅的中西合璧款欧式架镜,原来的主人是川军旅长胡玉笙,此物是他夫人的陪嫁。解放前久他携夫人去了台湾。其宅被我军政委员会没收。这面镜子有点说道。那是1949年12月中旬,随我人民解放军贺龙部队入川的背枪握笔的新华社记者,翻秦岭、过剑门、穿蜀道,经广元、绵阳、新都,从成都北门进城,和平解放了成都。新华社发了成都今日和平解放的消息。随后成立的新华社川西分社是以随军新华社记者为骨干。川西分社接过原国民党中央通讯社成都分社是个空摊子,中央社的记者早跑光了,留下几名报务人员、一名勤杂工和二部旧电台。房子是租赁房主李家英的。我社于1951年10月25日,花14.152.900元(当时币值一万元为1元,合约1415元)从李家英手中购买过来。但这院子太小,不适合我们用。1950年11月13日,经省委书记李井泉批准,用216.136.000元(当时币值一万元为1元,合约21613元)新华社川西分社(四川分社前身)把陕西街34号至40号院连房带家具用品买下,所含家具费是按件点的,钢琴、床柜、桌椅、镜子、沙发等均是一万元1件(即1元1件)架镜共二件。1984年陕西街“老分社”改造前,一件置于中堂过厅,一件置于记者会议室门前,作屏镜用。架镜后来放在分社办公楼门厅,想当年石峰、邵挺军、纪希晨、孙振、包小白、郭超人、李德森、鲍春光、黄昌禄、何东君、邓全施和何大新等历届四川分社主要负责人的信息气场,均在此镜前显现。2003年国庆节前分社搬到新华苑,两面座镜一面置于十四楼职工健身房,一面置于职工食堂。职工食堂这屏镜前年搬上楼来,置于十二楼党组会议室。此为五景。

  还有一景,是无物之妙景,惟有我知,或我先将其说之。

  那就是每逢天晴,南面天府立交桥那“A”型桥架和它顶端的太阳神鸟像能影映在镜中。夏秋黄昏,落日西下,阳光照射得这太阳神鸟像金光灿灿,夺目耀眼。镜中之太阳神鸟更显神妙。

  我移步西南朝向的孤型窗前,举目前视。

  啊!大灾之后的太阳神鸟啊,此刻为何这般朦胧?凤凰再次涅磐了吗?

  满眼的文化,室内室外的文化,猛然使我在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大震之中继续研究灾难文化,睁大双眼寻找地震文化,记录地震文化,展示地震文化。

  天色朦胧。天府立交桥,这个连接二环立交、三环立交而组成的我国西南最大的立交桥,已是车来车往。

  这是大地震后的第一个早晨。 (来源:新华网四川频道)
(责任编辑:廖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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