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欧盟峰会在布鲁塞尔召开，欧盟各领导人极力拯救因爱尔兰公投否决而陷入僵局的《里斯本条约》。爱尔兰公投之前，大多数人对爱尔兰抱有乐观的态度，因为爱尔兰一直是欧洲一体化的受益者，然而，爱尔兰人民“出人意料”的公投结果，打得欧盟措手不及
程卫东
三年前欧宪被否决又重演 三年前，法国与荷兰公投否决了欧洲宪法条约，使欧盟宪法条约陷入批准危机，欧洲一体化事业，特别是政治一体化受到了严重打击。
欧洲领导人被迫正视现实，放弃了雄心勃勃的宪法条约，代之以《里斯本条约》。
《里斯本条约》保留了欧盟机构改革的主要内容，但是删除了宪法条约中在政治一体化上具有象征意义的条款，如关于联盟标志的规定、关于欧盟法律最高效力原则的规定等，以缓解欧洲人民对欧盟国家化以及对国家主权让渡的疑虑。
同时，成员国领导人之间对于新的《里斯本条约》在成员国批准问题上也达成了默示的协议：除爱尔兰因宪法上的规定必须进行公投以外，其他成员国将不举行公投。
考虑到爱尔兰一直是欧洲一体化的受益者之一，特别是在农业补贴与基础设施建设上，爱尔兰得到了欧盟的许多补贴，因此，对于《里斯本条约》的签署，人们普遍抱有一种乐观的态度。
但是，6月12日爱尔兰公投否决了《里斯本条约》，使条约批准危机的噩梦再次降临欧盟。
对《里斯本条约》和未来心存疑虑 爱尔兰人民为什么会反对《里斯本条约》？从媒体的报道及反对条约阵营的宣传来看，最重要的原因是爱尔兰人民对于《里斯本条约》给爱尔兰未来带来的影响非常担心，及对《里斯本条约》扩大欧盟权能的范围与决策能力以及由此导致的对成员国主权的削弱抱有深深的疑虑。
这种疑虑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其一，对欧盟税收权力扩大的担心。爱尔兰人担心欧盟在税收上的权力将会迫使爱尔兰提高公司税，从而影响爱尔兰企业的竞争力与经济发展。
其二，爱尔兰担心条约中规定的欧盟委员会的改革，会影响爱尔兰在欧盟中的作用。《里斯本条约》规定，自2014年起，欧盟委员会将缩减规模，这将改变目前欧盟委员会一国一委员的规则，而采取轮流制。这就意味着在特定的时间内，委员会中将没有某些成员国国籍的委员。虽然委员会委员将在各成员国间平等地轮流，但是爱尔兰及其他一些小成员国担心轮流制将削弱小国在欧盟委员会中的影响力。
其三，《里斯本条约》增强了欧盟在对外事务中的发言权，包括加强欧盟在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领域的合作。爱尔兰人民担心欧盟在这方面权力的加强将增加爱尔兰在军事上的义务，从而影响爱尔兰军事上的中立性。
当然，在其他一些方面，爱尔兰人也存在着一些疑虑，如担心条约生效将会削弱爱尔兰的一些价值与政策，如关于堕胎的政策等。
公众与精英的重大分歧 如果对爱尔兰公投结果进行深入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与其说爱尔兰人民公投是反对《里斯本条约》，不如说是爱尔兰人民对欧盟一体化的方向与未来存在着疑虑，因为从条约本身的规定来看，并不存在爱尔兰人民所担心的内容。
税收的主权仍然在成员国，成员国对欧盟税收领域的决策拥有否决权，不存在迫使爱尔兰提高公司税的问题；对委员会改革的担心更是没有法律基础；在防务政策上，条约将会加强成员国在共同安全与防务政策上的合作，但成员国对该领域的决策拥有否决权，至少在现阶段，它不会影响爱尔兰军事中立的立场。
爱尔兰公投的结果表明，欧盟公众与欧洲精英在欧洲一体化的方向与欧盟的未来发展方面存在着重大的分歧。这种分歧在此之前的法国与荷兰公投结果上就已经反映出来了。
爱尔兰公投的结果还表明，虽然欧洲经济一体化已经发展到了要求政治一体化相配套的程度，但是，欧洲政治一体化的条件还远未成熟，欧盟成为一支整体政治力量的时机还未到来。这说明主权因素仍然是当代国家的一个主要特征，主权的敏感性并未随着欧盟经济一体化的成功而削弱。欧盟政治一体化还任重道远。
最有可能重新公投 爱尔兰公投结果为《里斯本条约》的前景投下了阴影，至少，《里斯本条约》已经不太可能如期获得所有成员国的批准，并在2009年1月1日生效。但它可能不会像法国与荷兰公投那样导致《里斯本条约》被整个放弃。
如果由于爱尔兰否决《里斯本条约》而重开条约的谈判，并重新形成一个新的条约文本，那对欧盟来说，将是一个真正的灾难。不仅欧盟改革的时间将会被大大推迟，而且，它还会为欧盟所有成员国树立一个负面的榜样：任何一个不同意新条约的成员国均可以通过公投的方式来达到重新谈判的目的，这将大大损害欧盟的形象与信誉。
正是基于此种考虑，6月16日欧盟外交部长理事会一致认为，《里斯本条约》并未死亡，要求未批准的成员国继续履行条约批准程序。
至于如何处理爱尔兰公投结果的问题，有多种选项。最有可能的选项是，在经过一些安排消除爱尔兰人民的疑虑之后，爱尔兰重新进行公投。在《尼斯条约》批准问题上，爱尔兰已有二次公投的先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欧盟朝着弹性一体化的方向发展，启动很多欧洲人所主张的两个速度欧盟的模式，批准《里斯本条约》的成员国继续加强它们之间的合作，而将爱尔兰置于条约之外。
但考虑到爱尔兰人民总体上是支持欧洲一体化的，后一种可能性不太大，而且弹性一体化的模式从长远来看，将会削弱欧洲一体化的整体性，削弱欧盟所期望的作为一支整体力量活跃在国际舞台上的愿望。
正如，法国总统萨科齐20日所说，欧盟扩大进程必须在解决因爱尔兰否决《里斯本条约》造成的危机之后才能继续进行。因此，除非万不得已，欧盟将会尽可能地要求所有成员国批准《里斯本条约》，爱尔兰领导人也会继续寻找合适的时机与方式推动爱尔兰批准《里斯本条约》。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法政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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