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必须高贵地活着
地震发生后,同事们纷纷请战去前线。去灾区之前,我问过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到那里呢?我想,不应该只是因为一个记者的职责。
因为,人不过是一根芦苇,随时可能被巨大而盲目的宇宙力量所压碎,他的存在和毁灭,都是一个盲目的偶然,谁都无法确定自己明天会不会遭遇不测。
|
一个月里两赴灾区,在路上多次经历惊险,特别是理县到汶川再到茂县的那段路,记不清有多少次是冒着塌方冲过滚滚泥沙逃出生天,有几次大石头刚好擦车而落,车的挡风玻璃也被小石块砸得伤痕累累。在那种生死一线的时刻,自己的脑子里经常是一片空白。只是过后回想起来,才会有深切的无助感和强烈的求生愿望。
还有一点,在经历一段特殊体验后由自我感动产生的崇高感,很多到了灾区的人都在自觉不自觉中流露出来。这让我不安、自责和难以接受。
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对死亡的臆想和演绎。羌族把在意外事故中的死去称为“凶死”,无论谁成为“凶死之人”,都不会感到幸福的。
在聚源中学的废墟中,见到一个家长在给死去的儿子烧纸,边烧边不断喃喃自语:“我烧多一些,分一些给你同学和老师吧。”除了悲伤,除了心痛,他们还有更多的话语要说。那一刻,我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了。
我想,人之所以高贵,就在于人会知道或想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毁灭的,而且还会有表达的需求,因为我们是人,不是沉默的羔羊。
去萝卜寨的途中,经过一个叫索桥的寨子,村民听说我们是记者,一定要我们去看他们房子的废墟。一个女人哭着:“记者都去报道萝卜寨,我们这里也很严重,怎么就没人来管啊。”很明显,他们都需要诉说,需要有人倾听和接纳他们心里的各种情绪。
我只能在心里跟他们说声抱歉,除了倾听,我们无法给予实质性的帮助。但是,太阳照常升起,生命必将继续,他们也应该继续高贵地活着。
本刊记者 郑廷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