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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著名编剧何冀平
其实晚年慈禧是有反省意识的
从北京到香港,从《天下第一楼》到《新龙门客栈》,经过8 年准备,何冀平创作出了《德龄和慈禧》。该剧在香港获得5 项大奖,4 度重演。7 月3 日- 6 日,作为“相约北京- 2008 奥运文化活动?港澳艺术节”的重头戏之一,《德龄与慈禧》在北京国家大剧院戏剧场演出。
文/ 刘莉芳
从晚清宫廷走出了一位美籍华人女作家:德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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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 年,德龄和妹妹荣龄进宫成为慈禧的御前侍女。姐妹俩在晚清皇宫里与古旧的体制不可避免地发生对撞。然而德龄同时得到了慈禧和光绪的宠爱,担任慈禧的御前翻译、光绪的英语老师,陪伴慈禧化妆、游玩、看戏、学车、写字、观花、赏狗、掷骰??两年后,随着德龄的宫廷婚姻失败和父亲去世,姐妹俩出宫。德龄远走美国,后据其两年皇宫经历相继出版了7 部英语作品。德龄笔下的慈禧更细节、更女人,读来很有趣。
编剧何冀平也很喜欢德龄笔下的清宫,在晚清一味挨打的历史中,唯有这一段在她看来是“光明”的。早在创作《天下第一楼》前,何冀平就想把德龄和慈禧的故事搬上舞台。然而原著很琐碎,无从下手,直到8 年后,何冀平才做好了创作《德龄和慈禧》的准备。
何冀平的作品比她本人的名气大。最早她是人艺编剧。1988 年,她用3年时间完成的《天下第一楼》上演,这部以全聚德烤鸭店为背景的话剧成就了她。当年她只有30 多岁。徐克看了这部戏后,开始找两样东西—北京烤鸭和何冀平。两人的合作催生了《新龙门客栈》,后来又有了《黄飞鸿》。1989 年,何冀平离开人艺到香港发展。在香港高速运转的编剧机制下她创作了《香港故事》、《楚留香》、《新白娘子传奇》等影视剧。1997 年,何冀平应邀成为香港话剧团的驻团编剧。当时香港话剧团只有两个驻团编剧,其中之一就是何冀平。
香港回归前夕,何冀平终于对写《德龄和慈禧》有了一点冲动:“我决定把剧本定位在两个女人的故事,一个是‘女皇’,一个是年轻女子。她俩的对比反差非常强烈,一主一仆、一老一少、一古一今、一中一西,加上她们的心态对比,传统和现代的对比,这样就有戏了。
剧中慈禧由卢燕扮演。我曾看过2006 年的大剧场版本,当时卢燕78 岁,穿着花底鞋,小女儿娇羞般地牵着荣禄的手,跟荣禄撒娇抱怨那些主张变法的大臣。在舞台上装嫩很容易演砸,但卢燕演得活灵活现。君王的威严、喜怒无常,女人的苦闷、单纯,母亲的柔软、包容,这些变化的尺度分寸,卢燕拿捏得非常精到。当她厉声训斥奴才时,她就是个掌握生杀大权的君王;但转瞬,她便充满好奇、跃跃欲试地想登上火轮车;夜间,她和光绪促膝回忆童年点滴,完全让人忘记了她和皇帝间有着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但也让人害怕,不知道她温存的脸庞哪一瞬就会变得狰狞。
《德龄和慈禧》在香港获得5 项大奖,4 度重演。这在香港舞台界是相当少见的。这出剧的成功来自何冀平的剧本、卢燕的演绎。今年7月3 日-6 日,作为“相约北京-2008 奥运文化活动?港澳艺术节”的重头戏之一,《德龄与慈禧》在北京国家大剧院戏剧场演出。
B=《外滩画报》H= 何冀平
B:这是一部很女人的话剧,和你以往的创作风格不同。
H:我写男人戏较多,这部戏确实是我的作品中比较稀有的女人戏,尤其从慈禧的角度看。卢燕说,她一生演了4 个慈禧,最喜欢这个慈禧。其实我主要从人性的角度创作。慈禧困在深宫多年,咸丰和儿子都去世了,周围都是阿谀奉承、不说真话的人。她虽然位重倾国但很苦闷。我写了她和荣禄的感情,这是野史,但情感是每个女人渴望的。
我写光绪也不是惯常的写法,在很多文艺作品中慈禧和光绪很对立,我没从这个角度写,用了一大段描写“母子”关系。有一场戏,慈禧对光绪回忆当年怎样把他领进宫里,看着他5 岁学诗、8 岁拉弓。这些都是我想象出来的。我也没把光绪写得懦弱。他实施了百日维新,应该是一位有胆魄、有锐气的君王。
B:这部作品属于“戏说”吗?
H:我不觉得我是在戏说,剧作家可以根据历史展开想像。剧中的德龄不是历史上的德龄。真正的德龄没有冒死上书。在书中,德龄说过一句话:我很后悔,如果当时我更多地运用我的特殊地位,可能会更多地影响慈禧。但剧中的德龄做到了。结尾我写了十几个,其中一个是德龄带着光绪逃跑,但结局肯定是被抓回宫。这个结尾的力量不如现在的结尾——德龄冒死上书、荣禄去世留言——力量强大。只有荣禄的死才能震撼慈禧,让慈禧接受变法奏折。其实晚年慈禧是有反省意识的。
B:这部灌注了现代意识的作品,会有一些观众难以接受吧?
H:一些岁数比较大的观众接受不了。这是这部戏第一次在北京演,我还不知道北京观众的反应。香港观众特别喜欢这个戏,胜过《天下第一楼》。可能香港人觉得这个戏更贴近他们。他们想更多地找回中国传统文化,但不肯完全依附于中国传统文化。他们有自己的文化。德龄不是马可?波罗式的外国人,而是一个接受了西洋教育的中国人。这样的人就是香港人。
B:你在写的时候就很明确德龄有类似香港人的身份感?
H:是,所以我在1997 年觉得可以写了。香港人和德龄一样。这点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这是作品背后的东西,但剧里没有一句这样的台词。
B:《德龄和慈禧》演出了4 版,这次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H:没什么不同。有场戏原来想删掉。德龄对荣龄说,我们是站在中国历史的一角上,有朝一日,翻开这页历史,我不希望是一片空白。另外还有慈禧坐火车那场戏。昨天都加上了。1997 年香港首演时是在文化中心的小剧场,只有400 多个座位。舞台在中心,四面是观众,完全没有布景。徐克看了之后哭了,他为戏中的包容感动。
B:在香港创作和内地有什么不同?
H:很不同。香港迫使我多产。在内地,我写了3 年《天下第一楼》。但在香港,刚开始写剧本时,就定了演出计划、地点,开始卖票,所以剧本非按时写好不可。我在香港生活了19 年,基本转变了观念。如果我没去香港我的作品肯定不同。观念转变是客观影响的东西。我本身有商业和艺术结合的概念,所以我的东西起码有票房吧。我知道观众想看什么,所以我的戏不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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