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在北京奥运会主场“大后方”

　　北京奥运会序幕正徐徐开启——

　　你可曾想到，在北京奥运会主场的大后方，还曾有过另一个“战场”；你可曾想到，为了今天奥运会的召开，北京奥组委的领导曾焦虑地望着那个地方，期盼着那里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变化；你可曾想到，那个“战场”上的人们为托起中国给予世界的诺言，在那个地方曾发动了怎样一场“人民战争”？你可曾想到，那个“战场”上的人们最后奋斗的结果吗？是因“祸”得“福”，向北京奥运会交上了一张沉甸甸的礼单——

　　北京人还记得，2000年春天，华北地区连续多次遭遇沙尘暴和浮尘天气，仅北京地区就连续遭受12次强沙尘和浮尘天气的袭击。同年4月6日，北京机场有史以来第一次因沙尘暴导致飞机延误，旅客大量滞留。

　　那些年到春天刮风季节，北京市场上的男女风衣在变换着款式卖得最俏，一些女性公民出门不得不用五颜六色的丝巾把自己包成个花脑袋。

　　人们在问：这风要刮到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呀？

　　这里的每一片草地都牵动着北京

　　据权威部门调查认为，那时北京地区的沙尘即强度供沙区主要是在内蒙古的锡林郭勒盟，还有河北省的承德、张家口以北的坝上地区。

　　锡林郭勒盟就是从那时开始在全国出名，距今八年前。

　　锡林郭勒盟位于北京正北方，南端距北京仅180公里，是距北京最近的草原牧区，为首都和华北地区的重要生态屏障。

　　2000年的锡林郭勒盟大草原西部荒漠半荒漠草原和部分典型草原约有5万平方公里“寸草不生”，作为我国最大的草原之一，不同程度退化的面积达48%左右，并且流沙面积以每年130多平方公里的速度扩展，全盟农牧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由1999年的2236元下降到2000年的1823元。那片对京津地区生态环境威胁最大的浑善达克沙漠，其时已经对北京奥运会在“能否提供环境改善保证”上形成直接威胁。

　　这一情况引起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2000年的5月，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朱熔基亲临锡盟视察，做出了“治沙止漠刻不容缓，绿色屏障势在必建”的指示。他并且对锡盟的决策者们说：“同志们，拜托你们了，不要让沙子刮到北京去！”

　　处于北京奥运会主场后方的锡林郭勒人心理压力大了。盟里上上下下的人们这时真正意识到了自己脚下这片土地，每一片草长草荒牵动着北京，牵动着中国，牵动着世界。

　　再不能安然置身在过去那种任由沙尘嚣张的自然状态之中了！领导们和有关部门在找原因，经过深入的调查研究以及请专家多次研讨后，确认：除了气候原因之外，超载过度放牧是造成锡林郭勒草原生态环境大面积恶化的主要原因。就全盟而言，1999年与1949年相比，牧区人口增长了三倍，牲畜头数增长了10倍，畜均草原面积由175亩减少到15亩。大部分地区的畜群采食量长期超过牧草的再生量，草地已很难得到陈草落地形成的腐殖质补偿，而牲畜头数还在迅速增长，草原生态恶化的恶性循环再所难免。

　　由国务院责成国家林业部门研究制定的环京津北风沙源治理工程紧急启动，目标是有效遏止流沙南移，从根本上消除形成沙尘暴的基础条件，保障首都及整个华北地区的生态安全，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提供良好的气候环境。

　　一切从头做起吧，锡林郭勒盟人从治沙种树做起。

　　全盟所有的牧户、农户都承包沙地治理任务，所有的领导机关和企业都开辟了自己的生态建设基地，从人工种植到飞播、模拟飞播、再到牲畜践踏草种入土，土的洋的什么方式都用上了。

　　但是，这一切对沙害严重的草场没用。因为你前脚种上，后脚又让牲畜踩了、吃了。于是，锡林郭勒盟选择“围封转移战略”，这一“封”一“转”，就“封”、“转”出了新问题。锡盟领导面对一项新的抉择。

　　发展新兴工业，疗治草原大面积“创伤”

　　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是以草原为完整生态系统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其原始、纯朴、辽阔、完整曾著称于世；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这片草原上曾跃马扬鞭，元世祖忽必烈曾在这里建都登基，开创元朝百年基业。

　　到了2000年，尽管锡盟平均每户牧民拥有一平方公里草场，但超载放牧形成对草场的大面积践踏毁坏以至于沙化使先辈的辉煌消失殆尽，当时仅靠修护和栽种已难奏效，必须围封草原，固沙，恢复植被。

　　从那年起，锡盟的牧民开始大规模转移，草原深处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牧民放下羊鞭，向城镇进发。

　　为了保证移民“迁得出、稳得住、富起来”，政府领导开始审视自己这块土地靠什么从根本上转移牧民。

　　当时，疗治草原大面积“创伤”需要经济实力，让大批牧民转移出草场，需要有大批安置岗位。特别是如果延续锡林郭勒传统的产业模式，这种治沙战役要打多久？经济支撑在哪里？

　　看来不改变产业结构是不行了。

　　也只有在此时锡盟人发现，自己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工业。

　　锡盟是资源大盟，工业小盟。

　　许许多多宝贵资源还睡在地下，印在资料手册里。须知，锡林郭勒并不只有牛、马、羊、骆驼、勒勒车和草原风光。在茫茫的草原下面蕴藏的宝藏，仅煤炭探明储量就达1100亿吨。铁、铜、铅、锌、钨、锗等金属矿产和石油、天然碱、盐、石灰石、花岗岩等非金属矿产的储量也十分可观，其中石油、天然碱、盐、石灰石的探明储量分别达2.1亿吨、4500万吨、3000万吨和22万吨。风能总蕴藏量达5亿千瓦以上。潜力在工业，关键也在工业！

　　好在那时国家正深入实施西部大开发，提出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为锡林郭勒盟这样的资源富集区加快经济发展提供了难得的发展机遇。

　　2003年，锡盟在正蓝旗召开的经济工作会议决定了全盟的发展命运：靠新型工业化实现第二次创业！

　　正如前不久在锡盟采访，锡盟盟长张国华给记者们算的那笔帐一样洞开了所有人的心灵：每转移一个牧民，就相当于缓解将近1平方公里的生态压力。而建成一个环保达标的现代化4x60万千瓦燃煤电站和与之配套的年产1100万吨原煤的露天矿，占地只有5平方公里左右，仅相当于锡盟草原总面积的四万分之一，但每年可实现工业增加值20亿元左右，相当于2003年全盟畜牧业增加值的总和，税收相当于2003年全盟财政收入的一半左右。项目投产后，可直接或间接吸纳上千名牧民转移就业，相当于1000多公里草场得到长期有效保护。

　　问题是有人认为，发展工业会造成生态污染，荒漠恶化。

　　对此，绝大部分的锡盟人不这样认为。盟委、宣传部长田学臣在介绍当时情况时说：“因为工业和生态的关系不应是对立的，可以在发展中求得统一。如果那时锡盟还不改变单一的经济结构，走新型工业化道路，保护和修复草原就失去了大前提。发展新兴工业，新就应该新在首先满足保护和修复草原的条件上，对不符合长远利益的项目、不符合可持续发展原则的项目、环保评估不过关的项目，你不批就是了，不管投资多少，可毫不犹豫地说“不”！”

　　幸运的是由于大家思想统一了，诸多工业项目起步晚，锡盟得以在发展中总结同行业和地方的得失成败，站在成功巨人肩头评说是非长短，然后发挥后发优势，走技术跨越的路子。在审批项目上，门槛提高，严格核查；吸收战略性投资，招纳整装项目，一步到位，直接跨越到较高产业层次。比如内蒙古某企业做硅铁项目，耗能高，对环境有污染，直到最近上了多晶硅项目后，产品才进入高科技含量、高效益层次。锡盟上此项目，一步进入这个企业发展几年才能进入的水平，正确处理了发展工业经济和保护草原生态的关系。

　　把握地区经济发展的大前提和原则，锡盟的工业化走上了大项目带动、高科技支撑、强环保措施的发展之路。大资源、大煤田、大电厂、大矿业构成了锡盟工业“点状”发展的全新格局。面向东北华北电力市场，自2003年起，当地建设了上都电厂、锡林电厂、金山电厂，目前年发电量已达到150亿度；2004年，总储量360亿吨以上的胜利、白音华煤田上马；2005年大唐国际年产168万吨甲醇转46万吨煤基烯项目在多轮开工建设，神华、北方电力、国华能源、中电投、香港协鑫、阜新矿业等一批国内外知名大企业集团纷纷涌进这块资源宝地……目前，国家已将锡盟规划为东北地区的重要资源接续地和能源后备区，并列入国家六大煤电基地规划，胜利和白音华煤田列入国家规划矿区。

　　此时，工业有能力反哺牧业和生态治理，真正做到了开发一点点，保护一大片。那些新兴岗位吸引着广大牧民就业，仅2006年就因此转移农牧区人口2.4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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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保是工业经济发展大趋势，草原环保势在必行

　　用一根一根的小木棍以一尺多见方的距离插进沙漠，在中间播草籽，或种树，或是使用专用大面积网格固沙的办法种树种草，真的是让绿色在今天的锡林郭勒大草原蔓延开来。顺着207国道向锡林浩特市行车，走进一片跌宕起伏的地段——榆树、黄柳、沙蒿等乔木、灌木一簇簇、一丛丛，把沙地围裹住，各种沙生植物打成的网格状的沙障将流动半流动的沙丘捆绑得服服帖帖。2000——2007年，锡盟累计完成沙源治理工程林业建设任务803亩，其中封沙（山）育林239万亩，飞播造林185万亩，人工造林74万亩，林木种苗及各种基地建设4万亩，退耕还林256万亩（退耕地造林125万亩，荒山配套造林131万亩）。营造林面积超过了前50年的总和。

　　今年，你已经很难见到锡林郭勒草原大面积裸露的沙地了。据内蒙古自治区草勘院监测，全盟植被盖度由1999年的30%提高到45%，浑善达克沙地面积减少了460万亩，生态环境得到了整体改善。

　　而且无论你走到锡林郭勒盟的任何地方，都不难看到和听到草原人深爱他们的草原的事。我们认识一位当地中彩集团的企业家叫张治，他告诉我，在那里他正在开发一个占地一平方公里的煤矿。为了不破坏地面的植被，他在井口附近种上九十多颗树，还种上花、种上草。神华露天煤矿的领导告诉我们，尽管矿井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可他们每剥离一片煤层，还是要用遮盖网迅速盖住旧创面。

　　锡盟人在快速上风力发电项目，因为用风力发电是清洁能源，对草原不会形成任何伤害。锡盟风能资源十分丰富，是我国主要风力资源富集区之一。目前，该地区取得核准的风电项目有5项，装机规模72万千瓦。项目建成后，年上网电量20。2亿千瓦时，与同等容量火力发电相比，年节约标煤72。6万吨，减排二氧化碳190。15万吨、二氧化硫6169吨、氮氧化物5371吨。

　　对新上项目，当地要求按规律办事、按规矩办事。从2004年开始，外地客商发现在锡盟洽谈大型煤矿的招商项目时，条件是必须配套煤的转化项目，对环保投入作出专门预算，否则不予配置矿权。锡盟通过资源配置等杠杆，推进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建设，锡盟人已经把新型工业化的理念融入到了发展的实践中。

　　上都电厂是最早在锡盟建设的大电厂，占地不到2平方公里，投产后每年可向正蓝旗政府缴纳5亿元的税金；三、四期工程完成后，每年的税金可增至10亿元。为了保护环境，这家电厂投入2.8亿元配置先进的脱硫设备，一、二期工程建成后，排硫量只占全国水平的8‰。电厂用水来自多伦县西山湾水库，不开采一滴地下水，电厂采用空气冷缩技术，节约用水70％。每到夏季，电厂周围500米宽的绿化带枝叶摇曳，展现出独特的草原风光。

　　上都纸业是内蒙古规模最大、国内技术先进和环保一流的造纸企业。在2.6亿元的项目总投资中，环保设施投资就达1.35亿元；企业购置了国内最先进的碱回收设施，年可回收折纯烧碱2.4万吨，创造经济效益2200万元；采用国内最先进的同向流白水回收设施，使造纸白水零排放，节约清水30%，让造纸排出来的水达到农牧业灌溉的要求。

　　为了确保北京奥运会期间环境安全，盟里确定了地表水应急监测点。锡林郭勒盟环保检测站站长席美凤说：现在的工作量比过去大多了。过去做例行监测，偶而做污水达标监测，现在上来这么多项目，土壤、污染源、水源地监测都要做；今年按季度对国控、自治区控治污染源监控，以前每月对废气测一次，现在测四次；仅对废水，每天就要测四次，真是感觉人手不够用。她说她们现在有权了，一旦发现哪项监测不达标，可以让有关企业停产。如东乌旗有个造纸厂，2005年被监测发现有指标不达标，经她们上报情况后企业马上被关停，经整顿直到指标达标为止。美丽的锡林河和滦河是穿越锡林浩特市的两条河流，盟里明令各企业不允许往河里排放任何污染物。由于措施得力，对它的监测，始终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现在，在大环境影响下锡盟的企业已经适应地方的各项管理，不会因短期考虑和短期报酬为主导，处理事情时忽略长远目标，在新项目大上快上的同时，都小心配套保护措施，成本再大，在所不惜。

　　就这样，2007年锡盟地区生产总值达到291.2亿元，比前一年增长22%；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331.3亿元，增长43.2%；财政总收入35.3亿元，增长45.7%；地方财政收入35.3亿元，增长48.3%；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0325元，农牧民人均纯收入4051元，均增长22.4%。

　　风沙起，教训了锡林郭勒盟，让当地的人们有了对首都北京，对我们的祖国，对我们脚下土地那份责任感；同时，学会适应，产业结构战略性调整走上了环境保护与经济开发和谐发展的新型工业化道路，繁荣了地方经济，又增强了工业反哺牧业、支持牧业的能力，那广大农牧民转移就业和增收的机会自然多了。

　　还有，北京现在到了春天还刮大风吗？还用穿风衣吗？你说，这份礼单重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