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义务授徒,一位面塑高人将700多名弟子带出生活困境;
身逢奥运,她倾力将中国民间艺术推向世界
“面人,最要紧的是捏出“精气神”;做人,最要紧的是做个善良人。”
——高桂英
8月23日,奥运赛事正酣,山东济南黑虎泉北岸的一个角落,一位60多岁的妇女,吸引了行人的目光……
只见她铺开简单的摊子,拿出颜色艳丽的面泥,在掌心揉、压、搓、切,不一会儿,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奥运福娃”面人便在指间“诞生”。
和街头许多只有一人支撑的面塑生意不同,不管什么时候,她的周围都有一群人。他们中间,有黑发黄肤的中国人,也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大家学着老师的样子,在面泥上尽情挥洒创造的激情。
她捏的面人
个个唤起可谈心
【从济南市经一路向南,穿过一条狭长的巷子,几经打听,记者找到高桂英和徒弟们的“家”。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既是教室,又是作坊,还充当徒弟的旅店、饭厅。桌子上、柜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人儿。有身披绿袍、捋须背刀的关云长,有头戴红帽、彩裙飘飘的洋美人,有威武雄壮的五虎上将,有姿态各异的奥运福娃……这些高仅数寸、造型奇特的面塑,神采奕奕,呼之欲出,见者无不称奇。】
记者:奥运火炬传到济南的时候,您捏了一批福娃,送给过往行人?
高桂英(以下简称“高”):是的。这段时间,在济南的街上走,随时能感受到奥运的气氛。十字路口的一个标语:济南等了她100年,让我特别感动。我在想,自己会面塑这门手艺,为什么不用它来迎接奥运呢?
记者:怎么学的捏面人?
高:小时候我就是家里的“巧丫头”,但祖辈上的老规矩是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女。所以,尽管出身面塑世家,我也不得不偷学手艺。
记者:俗话说,家传秘技不外漏,您怎么免费收徒弟,还教外国人?
高:十几年前,我从工厂退休。一是闲来无事,二是确实喜欢面塑手艺,就在街上摆了个摊子。刚开始,不少人在街上看我捏。2003年,我租了几间房,开始免费收徒。
记者:来学的人很多吧?
高:黑龙江的、四川的、广东的、韩国的、新加坡的、美国的;退休老人、失业青年、网瘾少年、残疾人,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有的自谋生路,有的成了艺术家,还有的漂洋过海,到国外弘扬民间文化。你看,这是一个学生从美国寄来的信。信里说,她定居美国后,发现不少人喜欢面塑,就免费教了十几个孩子。
她收的徒弟
真心相待似亲人
【汶川大地震后,北川擂鼓镇几百名小学生抵达济南,开始过渡复学生活。在济南期间,这些孩子还认识了高桂英。跟着高老师捏面人,他们暂时忘记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记者:听说您一下子收了几百个灾区孩子。
高:有人要学,进门就教,这是我的原则。那些孩子在汶川大地震中失去亲人,见到他们,我的心都快碎了。捏面人或许能暂时抹去他们心里的阴影,结果,他们真的变开朗了。
记者:以前您的徒弟有类似的情形吗?
高:捏面人可以让人快乐。2006年初,13岁的闫舒文头颈部出现肿块。父亲带他从老家来济南就诊,检查结果犹如晴天霹雳:小舒文患了鼻咽癌。3个多月时间,他们就把千辛万苦筹来的4万元花完了。父子俩流落街头的时候遇到了我。当年8月份,我和山东青少年活动中心联系,一起举办了面塑作品义卖活动,给舒文筹集了5000多元医疗费。
记者:小舒文也跟着您学手艺?
高:因为他有病,本不想教。后来见孩子喜欢,也算完成他的一桩心愿,就收了这个弟子。没想到,他不到一个月就学会了捏《五虎上将》,人也变得越来越活泼。现在,孩子的癌症见好,我专门给他买了几个玻璃罩,把面人长期保存起来。
记者:天天这么教,一定很辛苦吧。
高:每天早上4点起床,和面、蒸面、调色,准备面塑要用的材料。吃过早饭,就有人来学。有的人学得痴迷,一直得陪到晚上12点。到了周末,我就喊学生,推上咱们的“笨驰”自行车,骑上“蓝鸟”三轮,到黑虎泉边摆摊卖货。挣两天钱,付房租、原料钱,剩下的攒着给生活困难的徒弟。
她找的麻烦
件件算来为他人
【自打高桂英免费传艺,原本宽裕舒服的日子就到了头。她把家里的积蓄和退休金全部贴进去,经常是今天赚钱明天花。家里住的房子是租的,老伴患心肌梗塞、糖尿病,只能在教学的间隙照顾。女儿不理解高桂英,说她对徒弟比对亲闺女还亲。家庭“矛盾”还好解决,不管怎么说,老伴和孩子都心疼她。更多始料不及的麻烦让高桂英觉得苦恼。】
记者:女儿听说您给徒弟做饭,很惊诧。得知您把家里的钱、油、零食拿到作坊,她什么反应?
高:以前很少做饭,收徒弟之后学着给他们做,女儿不完全理解。她不愿来作坊,说不愿看我忙碌的身影。她还说,就让我在家待着,哪怕待成老年痴呆,也别再出来教徒弟。
记者:女儿和徒弟李忠华之间还发生过一场争夺妈妈的“战争”?
高:2002年,李忠华上大二,因为家里困难,学费、生活费都成了问题。迫于无奈,他在街上摆了个百货摊,正好在我的面塑摊旁边。问他家里的情况,就收他当了徒弟。毕业那年,李忠华没交齐学费,领不出毕业证。我从积蓄中拿出几万元钱帮了他一把。现在,李忠华毕业两年多了,有好几次就业的机会,他都放弃了,决心留下来帮我一段。女儿说我偏心眼儿,其实,我疼徒弟,也疼女儿。
记者:受这么多罪,为什么还这么执着?
高:有时也想,要是不收徒弟,不摆摊子,也就不用受罪了。可一想到那些无依无靠的弟子,心又软了。我从小就这样,恐怕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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