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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震记忆之生命奇迹:幸存者自述废墟下178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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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位于重庆市第三军医大学附属新桥医院院内的一个小操场。2008年7月21日早上,我们在这里见到了正在锻炼身体的马元江和他的妻子陈颖。31岁的马元江是汶川大地震重灾区汶川县映秀镇最后一位幸存者。
他现在已经被众多医学专家和媒体誉为创造生命奇迹的“奇人”。在被掩埋的七天八夜里,马元江凭借超人的意志力创造了176小时水米未进的人类生存新纪录。

  马元江:我就感觉我非常幸运,能够那么大的地震,被压那么久,被埋那么长时间,自己还被救出来了,还活下来了,我感觉我很多时候就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包括出来的时候我都在说是不是真的,有时候我就掐自己,感觉到痛。

  这里是震前马元江所在的工作单位:映秀湾水力发电总厂,马元江是发电部的副主任。这是震前完好的映秀湾水力发电总厂的办公大楼。它最高有九层,大地震发生时,马元江正在四楼会议室主持一个会议。震后这里成为一片废墟。

  马元江:当时我们在四楼,我们跑到二楼,还没到二楼,要到二楼的楼梯上,上面的东西就下来了,就感觉有气浪下来了,有东西下来了,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什么?就是双手抱头,当时抱头了以后,我就感觉有东西下来,然后我就顺势就侧身躺下去,然后就感觉身上的东西越堆越多,越堆越多,而且越来越紧,很快就平静了,地震,因为地震中心,我感觉几秒钟,可能最多十秒钟,不一定准确,但是很短的时间就平静了,但是感觉身上很多东西,压得很紧,手也不能动,左手压得很死,压在头上,手上面压的应该是混凝土板,右手也压在头下面,也动不了,但是手指可以动。身体前面,胸前、背后也被东西压着,呼吸都比较困难,要呼吸的话必须忍受被摩擦的困难,右腿也是受限的,不能动,但是压的感觉不是很厉害,左腿可移动,空间非常少,然后感觉非常不舒服

  当时和马元江一起被埋在办公大楼楼梯间的有5位同事。马元江埋得最深,一位女同事、水电车间的总值班虞锦华离马元江最近。

  马元江:我埋得比较深,我不能跟地面的人进行直接对话,我是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我知道情况就是通过虞锦华,通过另外两个被埋的男同事,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但他们就说跟着外面联系也很困难,和外面的联系要发出大的声音,就吼那种声音,外面才听得到

  经过一天的漫长等待,发现一直没有人来救自己,马元江开始强迫自己睡觉。

  马元江:应该是第二天上午,这个时候我们也知道,可能垮得比较厉害,救援队伍不能及时赶到,我们必须还要等,这种情况我们说要节省体力,该休息的休息,我就在里边开始睡。睡觉的时候,我因为体位是有点头朝下,腿的部位有点朝上,所以体液有点往嘴里边倒灌过来,鼻涕也很多,痰也很多,打呼噜打得响,我后来听别人讲,我们自救队队员讲,这个家伙打呼噜怎么那么响,听到他好像说了这么一句话,确实我在里面睡过觉,但是睡不好,睡不好的原因就是因为痰,我要不断地吐痰或者是咽痰,睡一会儿又是痰,又把我弄醒。

  到第三天,马元江有些神智不清,开始出现幻觉。

  马元江:应该是三天以后,因为我的手机我知道,我的手机当时响了两个早上,就是六点四十,我起床的时候,因为每天要锻炼身体,我都是六点四十起床锻炼身体,闹铃响了两个早上,然后就没响了。没响以后我好像产生幻觉,就是产生了好的幻觉。然后就迷迷胡胡的突然感觉自己手脚,身体全部都自由了,想怎么放就怎么放,感觉肺里边积了很多灰尘,也清理干净了,感觉肾脏也治疗了,包括椎间盘突出也治疗了,我感觉非常好。然后就是感觉也喝了水了,感觉到自己喝了很多水,在一个大房子里边,到处都摆的水,自己就不断补充水分那种感觉。然后幻觉到吃,这个吃不是自己吃,这个吃就是感觉当时躺在废墟里,有人在给我喂。喂了过后,我感觉胃到肠全部都鼓动了,正在打屁,感觉很舒服,感觉自己身体应该是得到了调养,好像整个身体感觉也舒服多了,这些好的幻觉,我感觉对我获救还是有很大关系的。

  清醒的时候,马元江与离得最近的虞锦华互相鼓励,要坚持下去。

  马元江: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支持,互相说一些鼓励的话,比如说提一些相互的愿望,我们现在都是生死之交了,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好了以后我们要去庆祝,我们要到水吧,不知道有没有水吧,酒吧我听说过,水吧我还没有听说过,我们到水吧去喝个够,到水果摊上去吃个够,去喝冰镇啤酒等等,我们互相之间说了很多,提了很多愿望在那里,然后我们去望梅止渴那种感觉,去想好的方面。

  经过四天的救援,到5月16日上午,埋得比较浅的四位同事都被救援人员成功救出。这时,废墟里只剩下马元江和虞锦华两个人。

  马元江:当时我在里边的情况,我就感觉这样已经被埋了,但是我从来就是相信自己能够活下去,肯定会被救的,就没有说活不下去的问题,因为这个信念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及时调整心态。当时怎么调整呢?我就在嘴里边一直在念,喜欢这里,喜欢这里,喜欢这里,念了很多遍以后,感觉好像自己身体好像有点适应这个地方了,就感觉强制自己,心理调整和身体调整,去适应这个地方。因为当时我们知道,很快就垮了这个地方,要得到救援的话,而且当时我们跟外面联系,联系不到,肯定要待比较长的时间,必须要有这个打算,调整心态。

  这是震前马元江和同事一起参加拓展训练时的照片。在同事眼中,马元江平时就是一个遇事非常冷静、理性的人。

  马元江:因为我们其实喜欢看纪录片之类的,还有就是人与自然、动物世界,我喜欢看这类的片子,还要看探险之类的,知道一些自救的常识,也知道大概知道人的极限就是不吃不喝,大概几天的时间极限,都有一些了解。因为我知道其实你紧张是没有用的,一紧张的话只能过快地消耗你的体力,必须冷静。

  震后第四天下午,救援人员终于在废墟里打通了一个8米深的小洞,找到了虞锦华,给她送来了救命的饮用水。喝上了震后第一口水的虞锦华也希望同伴马元江也能喝到水。但实际上虞锦华离马元江的直线距离还有5米多。

  马元江:人家递的水给她,她喝到嘴里,想给我喷过来,让我沾一点水,然后就是给我倒,她不是有瓶子嘛,她想把水倒过来,反正做了很多工作,但是没办法,我确实喝不到,但是确实她也口渴,因为那个水也不是随时提供,有时候有一次拿了一瓶矿泉水,她说,还是瓶装水,我说你不要那么大声,你喝喝可以,你这样说我太难受了,我好想喝水,喝水那个时候我感觉太幸福了,但就是喝不到。

  经过救援人员50多个小时不懈努力,5月18日晚上8点多,同事虞锦华终于成功获救。这时距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了149个小时。接下来的一夜,由于有人误传发现了烈性传染病炭疽,救援人员撤离了废墟。马元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寂寞,他开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陷入昏迷。

  马元江:虞姐被救以后,中间有段时间不是没救我吗,没救我的时候自己感觉非常寂寞,怎么没来救呢,然后又没有什么声音,就感觉是不是放弃我了那个感觉,然后他们来人救我的时候,我在问他们,我说是不是救我特别难,他们听出我什么意思了,就说没有没有,现在正在想办法救你,一定把你救出去,你放心,要坚持,都是这么说。我说如果救我实在太难,如果决定不救我的时候,我说能不能把小孩带到我面前,我跟她讲几句话,然后你们就用安乐死那种针给我打一针,不要让我走得太痛苦,实在救不出来的情况下就采取那种方式结束我的生命。

  照片里的这个小女孩就是马元江的女儿萌萌,萌萌今年4岁,从小就和爸爸非常亲。在废墟里,马元江最牵挂的就是孩子和住在北川的父母。

  马元江:我能够出来工作,也不容易,我在农村,父母把我供出来很不容易,我读中专的时候,父母都是打矿石,就是石灰石,就是烧水泥,烧石灰那种石头,打矿石挣钱,把我供出来的。我想父母还在,我这么早如果走了,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不是悲剧吗。我走了留下一个残缺的家庭,对我爱人也好,对我们小孩也好,也是一个遗憾,特别小孩那么小,没有父亲,那也是一个遗憾,确实这方面都在让我支撑下来。当时跟虞锦华也讲过,我就说如果你出去以后,如果我没被救出来,我说我希望你今后看见我女儿,多指导她几句,指导她,人生该怎么走,该怎么做,给她指导几句。

  马元江是羌族人,老家在北川县桂溪乡沙窝村。马元江给村里人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勤快和懂事。

  马元江:读初中的时候就做更重的体力活了,就砍柴那些,那就是说上山砍柴,砍多的,我那个时候15岁可以背150斤,那也是夏天,也是很热,都不是说太热了我就不去了,也没那样,实际上我们周围的人受我影响,就是说我们去砍柴,看我家房子周围堆得越来越多,他们也受到感染,也一起去砍柴,应该说是这种吃苦耐劳这种品质和意志力应该从小得到了锻炼和培养。

  5月19日早上,发现烈性传染病炭疽被证实是误传,上海公安消防队的专业救援力量被派来救援马元江。在废墟里,马元江听从救援人员的建议,开始拼命憋尿。

  马元江:我也听见消防队员讲,他们说尿的话,如果你能够喝得到就喝,喝不到你尽量要保存一些尿液,他说那个尿液西边有尿黄素,可以延长生命极限的,我在那里面没办法,也喝不到尿,但是也必须要拉尿,但是后来想必须要保存尿液,我就憋住,憋住以后,被救出来以后,他们给我倒尿的时候,放出来大概400毫升,400多毫升,深褐色的尿液,一直保存出来。

  5月19日下午6点多,救援人员终于在救援虞锦华的通道的基础上,又打通了一条8米长的弯曲通道。一位身材瘦小的救援志愿者尹春龙最先找到了马元江。

  马元江:他叫我马师傅。他具体位置我在哪儿,他花了很多时间,他最后把我的位置确定下来,他说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他把我确定了,他一直想给我喂水,但是一直确实喂不进来,最后都把我的头挖出来了,手露出来了,然后才给我喂水,那个时候很快要被救出来的时候才喝到水,喝到水的时候,输液的袋子吧,那种管,喝一点水就呛,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喝到水了,对水非常渴望,但是一喝到水的时候又非常呛。

  5月19日晚上10点,在被掩埋176个小时后,马元江终于喝上了第一口水。两个小时后的5月20日0点50分,马元江终于成功获救。至此,马元江在废墟里坚持了178小时22分,成为映秀镇的最后一位幸存者。

  马元江:我出来的时候,我就感觉眼前不断地晃,好像就是照相机不断地闪,然后抬到担架上的时候就有人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民族是什么,籍贯是哪里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都跟他们回答出来的,那个时候头脑都比较清醒的,非常兴奋那个时候。当时还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能坚持那么长时间,我就说我不想死,我想活。

  5月20下午,马元江被紧急转运到了位于重庆市的第三军医大学附属新桥医院。在新桥医院,马元江得到了医疗专家的精心治疗。5月31日,马元江被宣布脱离生命危险期,从重症病房转入普通病房。经过这场灾难,创造生命奇迹的马元江已经成为了一位受人关注的新闻人物,但马元江的内心依然平静。

  马元江:我从来就觉得我是一个普通人,只不过在这次地震中坚持这么长时间,但是我还是认为我是一个普通人,今后的学习、工作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待,因为只有这样也才会适应今后的工作,地震过后几年,几年以后,十几年以后,没有人可能再去关注你了,那你到时候怎么过?怎么生活?都一样的,其实我这方面自己认识到的,其实没什么,有人来看我也是那样,没人来看我也是那样,反正就是想办法尽量配合医院的治疗,早日康复。

  现在,马元江还在康复之中,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早日重返工作岗位。

  (来源:中央电视台新闻会客厅)
(责任编辑: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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