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鸣口述：我眼中的海南20年

　　我眼中的海南20年

　　黄一鸣/口述

　　刘芳/整理

　　黄一鸣,《中国日报》社海南记者站站长、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他不定期地记录城市和农村的变化,从1988年海南建省开始,以独有的深厚感情讲述20年来巨大变迁中海南人自己的故事。

　　我的父母是印尼归侨,祖籍广东,我生于1960年的三亚,并在海南长大。从事摄影之前我在海南当医生,偶然的机会接触到摄影,从此一拍就是20多年,见证了海南巨大的变化历程。

　　过去的海南全省也只有两三百万人,这里是国防前哨,偏僻、荒芜、落后。比如海口,以前只是个很小的港口,经济落后,物资匮乏。那时候我们说,海南除了筷子能自己做(木材多),其他的都得从大陆进来。

　　转折点就是1988年海南建省,自那开始这个海岛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时号称“十万人才过海峡”,我拍的照片里也反映了这个变化。以前海口的街道上没什么人,车辆也很少,突然你发现路上全是人了,很新鲜,甚至还会堵车;以前大家互相之间说海南话就可以,那时突然发现别人听不懂,南腔北调都出来了;有很多刚毕业的大学生跑了来,没有地方住,就住两三块钱一晚的地下室,为了糊口四处在街上摆摊,或者几个人合伙开个小店,各凭本事赚钱。

　　那时海口有个小的人才市场,就是我拍的“请保姆”里面的地点。在画面的右前方有一堵墙,上面贴满各种招聘和求职信息,所有当时来到海岛的“闯海者”都必定要到这里来看看,所以那面墙被大家称为“闯海墙”。

　　四五年之后,第一批“闯海者”们开始立稳脚跟,租了房子,娶妻生子。照片里那个人就是这样,他原本是河南人,后来在海南结了婚生了小孩,以前他在人才市场找应聘信息,现在自己去招聘了。

　　大面积建设也随之开始,“最后的田地”就反映了这样的状况。那时在海口这种景象非常常见,现代化的高楼之下常有人还在犁地耕田,马路上没有红绿灯,汽车、自行车、三轮车、牛车一起跑。

　　上世纪90年代初期,全国各地的资金都流向海南投资开发,主要集中在房地产上面。后来国家进行宏观调控之后,资金有所控制,结果海南很多楼都只建了一半,没有钱继续下去。当时据报道,海南积压了四大国有银行400多个亿,但实际情况可能比这还多。

　　到了90年代末期,在海口和很多其他城市,到处可以见到这种半拉子楼,而且散布在各地比较好的路段。我那时候以这个为主题,几乎走遍全省,拍了一组专题,名为“黑白海南”,实则是委婉地讲这种城市里的半拉子楼给人的强烈反差。

　　当时我去了海口的一个开发区海甸岛,只与海口市区一桥之隔。表面上看去这些楼都是建好的,实际里面都没有完工,更没有住户,整个小区一片荒芜。我去的时候正赶上两个负责看守的人在露天洗澡,就拍下来了,这也体现了我对这里的感觉,就是看上去现代、繁华,实际荒无人烟。这反映出海南当时盲目开发投资的现状,是90年代中国泡沫经济的一个典型例子。

　　2000年我出版了“黑白海南”的画册,也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后来促成了这一状况的解决,由政府出面寻找债权人,或者采取其他融资手段将工程完成,实在解决不掉的就炸掉。如今海南已经很少看到半拉子楼了,我也算是为海南尽了份自己的力量。

　　如今的海南比20年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说交通这一块,以前我们回广州探亲,天好的时候坐船也要24小时才到,万一遇上台风预报所有船只停航,往往就要在海口等上一个星期。这种情况下海南等于完全断绝了同大陆的联系。现在的变化大家都知道了,从海口去广州的飞机,每天就像公共汽车一样,随时都有。

　　再说通讯。现在有网络、手机,没有任何障碍。80年代我要往北京的总社打电话时,都是一上班就跟总机说,帮我接北京。往往到下班的时候,还没有接通,告诉你线路实在繁忙,排不上号。那时候要发新闻稿特别困难,经常需要用电报发过去,照片则只能邮寄了。说来那时也养成了我喜欢拍纪实作品的习惯,因为如果拍突发新闻事件,等发稿到总社的时候,新闻早已没了时效。

　　我热爱关注普通人以及困难群体的生活,希望从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瞬间里能挖掘出一些社会内涵。我喜欢用黑白拍摄跟普通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题材,影像里只有黑白灰,人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显得好一点、谁显得差一点。

　　我对自己的纪实摄影没有设定目标,唯一一个原则就是立足于海南。海南给了我足够的养分,我要用镜头语言讲述海南人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