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摘帽”后的朝鲜半岛

　　文/崔志鹰

　　朝鲜“摘帽”后的朝鲜半岛

　　“摘帽”之后，美国将部分缓解对朝的经济制裁，这可能为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金融机构开辟对朝援助的通道

　　10月11日，美国正式宣布将朝鲜从所谓“支持恐怖主义国家”的名单中删除。

　　上世纪50年代朝鲜战争之后,美朝两国长期势如水火。1987年11月，一架大韩航空公司的客机在空中爆炸，机上人员全部罹难。美国和韩国认定这是朝鲜所为，目的是“恐吓其他国家，使它们不敢去参加汉城奥运会”，并在1988年初将朝鲜列入了“支恐国”名单。

　　此后，在美国国务院每年发表的“世界恐怖主义活动年度报告”里，朝鲜年年上榜。甚至今年4月30日美国国务院发表的“2007年世界恐怖主义活动报告”中，朝鲜、伊朗、古巴、叙利亚和苏丹仍然被列为“支恐国家”。

　　20年来，“支恐国”的“帽子”使朝鲜与国际社会保持了距离，并使其在政治、经济和外交上蒙受了重大损失。虽然朝鲜近年来也曾发表声明，反对恐怖主义，但美国强加给朝鲜“支恐国”的“帽子”，仍然使朝鲜的国家形象蒙上了阴影。

　　进入21世纪，朝鲜制定了“建立强盛国家”的战略目标，其目标之一就是要通过改善与美国的关系来使其外部的国际环境得到好转。经过不断地较量和多次的外交努力，朝鲜终于使美国为其摘除了“支恐国”的“帽子”，从而使朝鲜可以以“正常国家”的身份融入国际社会。

　　六方会谈有望近期复会

　　这次“摘帽”，对于朝鲜半岛的未来和朝鲜经济都将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

　　其实，早在今年7月中旬新一轮六方会谈中就曾达成协议，各方都同意就朝核问题建立验证机制和监督机制。在这之前，朝鲜提交了核清单并主动炸毁了冷却塔。这些迹象似乎给人们造成了“朝核问题很快就能解决”的印象。

　　但是，自从8月11日美国没有如约将朝鲜从支持恐怖主义国家的名单中删除，朝核问题又陷入了僵局。朝鲜的立场重新变得强硬，甚至决定重启已经关闭的宁边核设施，并进行了导弹试验。六方会谈好不容易取得的“弃核”阶段性成果眼看就要“前功尽弃”，朝鲜半岛无核化的进程也有可能中断。

　　在这关键性的时刻，在六方会谈各方的斡旋和共同努力下，美朝双方都采取了灵活的态度，在验证问题上达成了妥协。美国谈判代表希尔在与朝鲜的谈判中提出了所谓的“分离验证案”。即首先验证朝鲜提交给中国的正式核申报文件中包括的宁边核设施，然后在下一阶段再验证美朝之间非公开议事录中包括的浓缩铀计划（UEP）及核扩散问题。

　　而朝鲜方面也表现出灵活性。朝鲜恢复了对宁边核设施的去功能化措施，并允许美国和国际原子能机构核查人员在宁边继续开展工作。各方普遍认为，“摘帽”之后，六方会谈也有望在近期内复会，面临崩溃的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将重新迎来希望。

　　此外，“摘帽”之后，美国将部分缓解对朝的经济制裁，这可能为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金融机构开辟对朝援助的通道。

　　20年争端一朝破冰的玄机

　　纠结了20年的争端，这次双方为何能达成妥协？

　　首先是因为美国布什政府被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风暴搞得焦头烂额。布什执政几年来在内政外交方面建树有限，因而他极想在朝核问题上“做出点成绩”，以证明其对朝政策的正确。况且布什政府也清楚，对朝实行强硬政策不仅无法使朝鲜屈服，反而会将局势搞得更糟。因此，尽管解决朝核问题困难重重，布什政府仍坚持与朝方“核谈”，哪怕只前进一小步也行。

　　今年8月美朝双方在验证问题上“搁浅”并导致美删除朝“支恐”名单延迟后，朝鲜强硬态度“升级”，布什政府连忙派谈判代表希尔赴朝，寻找挽救危机的途径。这显示了美国对朝态度已出现明显的软化，说明布什政府不想使朝核问题“升级”从而影响其当前应对金融危机的大局；另一方面也表明布什政府不想使近年来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美朝关系陷于破裂。

　　从朝鲜方面看，朝鲜的态度转硬，其目的也是为了在对美谈判中掌握主动权，争取更多的利益。其根本目的不是要与美国的关系彻底搞僵，尤其在布什有限的任期内，朝鲜极想通过“支恐国”名单的被删除，来使美国对朝的敌意逐步消除，从而为明年美国新一届政府的对朝政策打下基础。

　　美朝双方都有所求，也都有各自的目的和手段，都希望对方能作出让步来达到自己的目标。虽然目前美朝双方的利益有重大分歧，但也有交叉的共同利益，这就是美朝双方都不愿真正“关系破裂”，走向冷战时期的全面对抗。因而当事态发展到危机的边缘，美朝双方往往能通过妥协来使局势出现转机。

　　韩国“期待”韩朝对话重启

　　美国决定将朝鲜从“支恐国”名单删除后，韩国政府立即表态表示支持，并表示期待以美朝磋商取得进展为契机，希望今后韩朝直接对话也能重启，从而打破目前陷入僵局的朝鲜半岛南北关系。

　　韩国李明博政府上台后，其对朝政策已明显显出与以前的卢武铉政府有不同。尤其在朝核问题上，李明博政府明确宣示要将对朝援助与朝鲜是否“弃核”的问题挂钩。实际上，李明博政府的对朝政策很容易陷入困境，因为它的回旋余地很小。朝核问题不仅牵涉到韩朝双方，而且涉及到东北亚其他几个大国、尤其是美朝之间的关系。在韩国无法左右朝鲜能否“弃核”的状况下，李明博政府的对朝政策实际上是无所作为的，反而有可能使韩国在朝鲜半岛和东北亚事务中的地位下降，甚至被“边缘化”。

　　相反，朝鲜加大了抨击韩国李明博政府的力度。朝中社在一篇评论文章中称：“李明博的‘朝鲜弃核优先论’不仅不能解决核问题，反而会造成障碍。”

　　在朝核问题上，朝鲜的战略已很清楚：即与美国会谈，无需韩国插手。韩国有学者分析认为，美朝关系和韩朝关系是一对矛盾。当美朝关系有所改善时，韩朝关系往往会跌入低谷。朝鲜驱逐了在开城工业园区的韩方官员，并在西海岸进行了短程导弹试射。韩朝关系明显进入了下滑期。韩国女游客在朝鲜的金刚山地区被枪击的事件，更使韩朝关系陷入了僵局。

　　目前韩国李明博政府已在调整对朝政策，力求缓和日趋紧张的韩朝关系。但李明博对朝政策调整的幅度不可能很大，因为他受到了韩国国内保守势力和军方的极大牵制。未来韩朝关系如何走向，需继续观察。

　　而对于另一个重要的博弈方日本而言，由于日朝之间还涉及到一个“绑架”问题，日本一直主张在“绑架”问题尚未解决之前，不支持美国摘除朝鲜“支恐国”的“帽子”。然而，在美国作出“摘帽”决定后，日本作为美国的盟国又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但日本仍然拒绝向朝鲜提供粮食援助，日本计划延长对朝鲜的经济制裁。

　　其实，“绑架日本人问题”是日朝之间的历史问题，也是个被夸大的政治悬案。日本将“绑架”问题与朝核问题挂钩，一使问题的解决复杂化，二使日本容易陷于外交孤立。面对美国将朝鲜从“支恐国家”名单中去除，日本感到很担忧---担忧它与朝鲜之间的“绑架问题”从此有可能受到冷落。

　　“拉锯战”仍将继续

　　虽然目前美国为朝鲜摘除了“支恐国”的“帽子”，从而使濒临中断的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回归了正常轨道。但是未来朝核问题的解决前景依然充满变数。

　　首先，美国国内的保守势力有可能阻止布什政府在要求朝鲜弃核方面不能过于“降低门槛”。

　　其次，朝鲜在“彻底弃核”和“部分弃核”的问题上是否已做出战略抉择尚是个疑问。未来即使六方会谈得以恢复，美朝之间谈谈停停、停停谈谈的“拉锯战”仍可能继续，从而使朝核问题的解决呈长期化。

　　由于美朝双方互信缺乏，相互之间猜疑心很大，只要一方有变，另一方必然有所反弹。如果布什政府任期内不能使朝核问题的解决有一个比较大的进展，那么明年美国新一届政府上台，美朝关系又将有一个新的“磨合期”，美朝双方又要互相重新来认识对方，又要彼此揣摩对方的“底线”，又要花时间来寻求双方可妥协的“共同点”，朝核问题的解决又将陷入“停滞、反复、拖延”的状态。未来朝鲜半岛的局势也将围绕朝核问题的演变，时而缓和，时而紧张。■

　　（作者为同济大学亚太研究中心朝鲜半岛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