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8-10-28 01:41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日报 进入论坛 手机读报
每一次品读中国第一票号“日昇昌”的往事，心中总是有许许多多的心事。
——题 记
道光三年(公元1823年)，山西平遥城内上西门街11号，“西玉成”颜料铺前前后后粉刷打扫一新，在一片喜庆的爆竹声中，一面新的幌子挂上了檐角，人们念道：“日日昇日日——”
“好!说得好哇!乡亲们，这"日昇昌"取自“如日初升，繁荣昌盛”之意。
我们做的是汇兑买卖，就是你把银子交到柜上，拿上一张由商号开出的汇票，到别的地方就可以凭票再把银子取出来。咱们老百姓出门办事，不论是经商还是投亲访友，都得亲自背着沉甸甸的银子上路，既费事又不安全。有了日昇昌，您再出远门可就方便多了。取这个名号就是讨个好口彩，多谢啊!多谢!”说话的先生，细瘦身材，戴帽留须，身着茶色织万福字锦缎长袍，外穿月白色缂丝坎肩，满面笑容也是威严有加，这就是日昇昌的大掌柜雷履泰。围观的人们纷纷喝彩，谁也没想到，这小小的一座三进式的穿堂楼院竟然在几十年后坐拥当年中国金融业的半壁江山，成为中国票号的鼻祖。
近两个世纪的风霜打暗了油亮的廊柱，打薄了地上的青砖，院中新换的火红灯笼仍旧乐此不疲地为人们讲述着这个院落曾经的辉煌和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青石板铺就的三进院：第一进是书信房，库房，厢房；第二进是主厅，议事厅，主厅门上就悬挂着日昇昌的金漆招牌——御赐的“汇通天下”牌匾；第三进是生活区与地下秘密库房。当年，山西的票号就是以这里为起点，迅速蔓延，几近掌控全国经济，在中国当时的商界、金融界叱咤风云了近百年。余秋雨在《抱愧山西》中写道：“直到本世纪初，山西，仍是中国堂而皇之的金融贸易中心。北京、上海、广州、武汉等城市里那些比较像样的金融机构，最高总部大抵都在山西平遥县和太谷县几条寻常的街道间，这些大城市只不过是腰缠万贯的山西商人小试身手的码头而已。”
小小的平遥城，漫天黄土的黄土高原也掩盖不了她的绝代风华。历经数代仍保留完好，青砖灰瓦，亭台楼阁，都原模原样地保持着初时风范。平遥人为保护这座古城，做了很大的牺牲：城里的百姓，不能动一砖一瓦，绝不可以翻盖房子，要住新房子，就得搬到城外。在现代社会，能做到这一点，并代代坚持，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也正因为平遥人的坚持，才使得平遥历经几代乱离，依旧保持着端庄典雅的气质，以神秘高贵的姿态向我们走来。日昇昌，是她在恋恋风尘中留给世人的一个微笑。
为了解决汇票的防伪问题，大掌柜雷履泰日日苦思终于想到的绝妙办法，自票号成立到歇业，九十五年的使用，没有发生过一起银钱冒领事件。各地银子的成色不同而产生的问题也得到了很好的解决，票号在汇兑的过程中还可以合法盈利(当时他们叫“平色余利”)，这成为票号得以壮大的一项重要资金来源。
在票号的内部，每个入号做学徒的小伙计，从身材相貌到人品才干都要经过严格的筛选。后院的西北角一位身穿长袍的老先生在重演当年筛选学徒的有趣面试。看过身高，一顶沉甸甸的铁帽，测试头部的大小是否合格，地上一双铁鞋非42的大脚不能胜任。面试通过后，接下来是长达数年的观察和训练，这种训练从日昇昌创办之初就开始，在此后一百年时间里，它作为票号最珍贵的传统，一代又一代地传递着：“票号以道德信义树立营业之声誉，故遴选职员，培养学徒非常慎重，人心险于山川，故用人之法非实验就无以知其究竟……远则易欺，远使以观其忠；近则易狎，近使以观其敬；烦则难理，烦使以观其能；卒则难办，卒使以观其智；急则易夹，急使以观其信；财则易贪，委财以观其仁；危则易变，告危以观其节；杂处易淫，派往繁华以观其色。”
每年年末，大掌柜设宴款待所有分号掌柜。两个用意：感谢大家的用心工作；对于业绩不好的掌柜，直接开除。方法很人性化，宴席上一盘鱼，鱼头对谁，谁就可以在饭后卷铺盖回家了。如果这年各号业绩都不错，鱼头就会对着大掌柜，连年有余，皆大欢喜。
室内，仍保留当时布置。墙上的条幅，炕上的案桌，桌上的账簿和算盘、笔筒和油灯，都肃穆仔细的记录着票号的严谨。藏匿在诗句里的密押，会客厅底下的金库向我们展示了票号的精明。这样名满天下的票号，多年中想必有无数眼睛瞅准了票号白花花的银子，可在这许多年里，票号从未失窃一次。无论是贼是客，谁也料想不到，银子就在自己的脚下，而这个金库的位置，也只有大掌柜知道。雷履泰的确是个出色的商人，然而，人无完人，一个意外事件，让他和日昇昌都经历了最大的波折。
其实在当时日昇昌票号中，除了大掌柜雷履泰外，还有一位十分能干的二掌柜，他的名字叫毛鸿翔。雷履泰为人务实谨慎，对票号事务不论大小都要亲自过问，也正由于这样，他凡事都不让二掌柜毛鸿翔插手，甚至在生重病时也毫不放松。这就使得毛鸿翔的一身本事难以施展，无奈只得离开日昇昌。之后，他马上接受了别人的礼聘，创立了一家叫“蔚泰厚”的票号，紧紧贴在日昇昌身侧，大有与雷履泰一较短长的意味。毛鸿翔刚刚上任一年多，另外四家票号相继开业，票号史上有名的蔚字五联号正式形成，也拉开了接下来在这一老一少两个商界精英之间闹剧的序幕。
票号对立，两家剑拔弩张，大院里的恩怨，在更大的舞台上伸展开来。雷履泰一反常态，不惜赔钱，只为将毛鸿翔在苏州开办的分号挤掉。毛鸿翔在京津、汉口，也让雷履泰吃尽苦头。最后，两家都以为子孙起对方的名字为手段，相互侮辱。雷履泰给自己的儿子起名雷鸿翔，毛鸿翔马上还以颜色，给孙子起名毛履泰。
对于这段故事，后人大都报以一笑。笑尽却是满心的遗憾，如果这两位杰出的晋商代表人物，在事业成功之后能够联手，将事业推向更高的层次，日昇昌或者平遥，乃至山西全省，将会是怎样的面貌？我们不得而知。所知的仅是，这段历史，这座古城，将会世世代代传下去。这位大家闺秀在留给我们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后，依旧含笑端坐。“谨防假票冒取，勿忘细视书章”，是嘱咐，更是智慧。
张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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