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干胡豆步行进京上访
“强奸这罪名就跟颠覆社会主义一样,抬不起头。”8年生不如死的批斗中,陈珍福始终没承认自己强奸。
这样“不认罪”的态度给他带来更深重的灾难。胸前挂着“强奸犯”的牌子到处游街,从大歇到石柱县城,甚至远到丰都,承受路人鄙视和唾骂。陈珍福从没掉过泪:“死也要死得清白,打死也不能承认有罪。”
从1971年起,受尽折磨的陈珍福就开始不停上访,直到今年平反。
陈珍福向当地革委会反映冤屈,换来的是毒打。向省里反映,总被“转当地革委会调查落实”,结果回来仍是挨打。
1973年3月一个夜晚,陈珍福悄悄溜出家门,随身仅带了床破棉被、4双草鞋、30多斤妻子为他准备的干胡豆。身无分文的他要步行到北京去找毛主席!
陈珍福一路向北,困了睡车站,饿了吃干胡豆,渴了喝泉水,4双草鞋全穿烂了,他就赤脚前行……70余天后,光着脚的陈珍福终于到了天安门。这时,他双脚的血泡已不停向外流血流脓。
“我不是强奸犯!”这是陈珍福对接待他的工作人员说的第一句话。
拿着那张写着“请涪陵地区革委会认真调查”的条子,陈珍福觉得握着的是尚方宝剑。
“你敢欺骗中央,罪加一等,要实行严厉的无产阶级专政!”当陈珍福满怀希望将这张条子递给涪陵地区的当权者时,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这句话。
“我要正式文件证明清白”
1974年3月,陈珍福拿着妹妹用一头猪换来的70多块钱再次到北京上访。回来后,石柱县人民法院下达裁定书,认为陈珍福强奸案“依据不充分,适用法律不当。撤销原判决,重新审理。”
但陈珍福的命运并没因此有丝毫改变,他又成了“刘少奇的代理人”,“无产阶级”继续对他实行专政。
继续申诉下,1976年,石柱县革委会又下发了“关于恢复陈珍福同志原任职务的通知”,对其强奸一事予以否定,恢复其名誉,陈珍福终于松了口气。
世事难料,“通知”下发没几天,全国就刮起打倒“四人帮”狂潮。陈珍福再次被当成“四人帮的人”揪出来。
石柱对“四人帮”的批斗持续到1978年底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至此,陈珍福噩梦般的日子才结束。但他并没结束申诉,他要争取裁定书中说的“重新审理”。
等,成了陈珍福这些年最重要的生活内容。陈珍福一天天老了,他担心自己死了也等不到法院裁定的“重新审理”。
“那个‘通知’已给你平反,还审什么?”领导们都这么说。但固执的陈珍福只说:“我不要通知,要正式文件证明我清白。”
只有妻子王应美明白他。37年来,陈珍福常常半夜被噩梦惊醒,然后睁着眼等天亮。
拿到判决书,八旬翁哭了
这些年,当年诬告陈珍福的唐××也多次找到他,承认当年是受人指使陷害他。想到那个疯狂的年代,陈珍福原谅了她,但这并不能减轻他的痛苦,他仍然每年向相关部门申请重新审理。
“你不嫌麻烦啊?现在我们都知道你不是强奸犯了。”常有人这样说,陈珍福总是反诘:“给你戴顶‘强奸犯’帽子试试?”
冤案牵连了他全家,自成了“强奸犯”,家人常被当成“坏分子家属”拉去批斗,还常被抄家。有次,王应美被当场打掉3颗门牙,整口牙齿都松动了。30多年来,她连稍硬点的干饭也不敢嚼,直到去年安假牙。
“我们兄弟姐妹7人,没一个上初中。走到哪都有人骂我们是强奸犯的娃儿,抬不起头,读什么书?”大儿子陈世强说。
如今,陈珍福这个当年“国家干部”的7个孩子中,有两个在拉人力三轮车,两个务农,三个跟他开诊所。
这一切,坚定了陈珍福不顾麻烦,要“重新审理”的决心。
拿到判决书那天,陈珍福没笑,反而哭了,老泪洒落在判决书上。
“我们只是满足他的心愿。”石柱县法院院长说,陈珍福是个较真的人。
首席记者 周立/文 记者 罗川/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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