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忠谦
儿子八二年生,属狗。改革开放初期之产物。幼时煞是喜人,好画画,于是送至东马路的少年宫学画画。后入望海楼旁的狮子林一小就读,成绩优秀,顺入天津美术中学。美中毕业升美高是自然的事,但那是要钱的,国家规定不得超过一万,校方严格执行就定九千九。
考生一千录取三百,前二十名公费。
我对儿子说:怎么我们上学的时候一年才交几块钱的学杂费?
儿子反问我:那时我爷挣多少钱?
儿子考了第五名,交了九十二元的书费。
混账儿子,还行。于是将准备的学费换成电脑奖励儿子。
每每开家长会偷着问老师,老师答曰:考美院问题不大。
释然,革命小酒天天喝。
忽一日,接老师电话叫马上去学校,为儿子的事。
老师说:现在正面临高考,可你儿子却好几天没来上课,他不来不要紧还带走了几个学生,成立什么文学社,还说要考北影的导演系,坚决不上美院。
混账儿子!咱家能出一个美院的大学生,那坟头已然是冒了青烟,北影的导演系你也敢考?!
我赔着笑脸答应老师给儿子做工作。憋一肚子气,单等混账儿子回来好好地算账。
到家,我铁青着脸瞪着他。儿子贼精,看出点儿什么先说了话:我不想考美院了,现在的世界太精彩啦,我不可能几个月坐屋里画一幅画,我要考导演系,将来演绎人生的酸甜苦辣。我一拍桌子大怒。儿子说:瞄准月亮一定比瞄准树梢打得高,这是你说的。
儿大不由爷,越大越混账。
老师来电话竟为儿子求情,说:我和你儿子长谈了一次,你就随了他的意吧。现在的学生全是为升学而考试,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你儿子是为理想打拼,挺难得的。
孩儿他妈说:都怨你,烧个破锅炉闲得难受,整天看点子闲书,挺好的儿子让你给带沟里去了。
那一年考北影导演系的有一千多人,收十二名学生,儿子榜上无名。幸好被天津师范学院影视学院免试录取,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方才落地。
儿子不上,坚决不上。说非北影的导演系不上,明年再考,要么就留学。
混账儿子终于走了,远远地走了,去了圣彼得堡的电影学院导演系。
一日,凌晨三点左右(圣彼得堡有四小时时差)我给儿子打电话,想了解他的近况。电话那头乱得很,儿子说话的语速很慢,舌头也有些僵硬。别是出了什么事?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对着电话喊:你在哪儿?你怎么了?儿子说:没事,我在酒吧,喝酒。今天是老马请客,还有他的两个跟班。老马你不知道?就是台湾的演员马景涛,你不是喜欢看他的电视剧吗?要不你跟他聊几句?
我愣住了。什么?影视明星请我儿子的客,别是混账儿子跟我编故事吧。
熬到我毛干爪净的时候,儿子终于回来了。
儿子在北京租了房,不常回来。
一日,接儿子电话,说:今晚八点中央八套开演《东归英雄传》,我在剧中担任俄方执行导演,有俄罗斯演员的戏,我都参与了,名字排得靠后了点儿,你得仔细找。
将饭桌搬到电视机前,戴上花镜,看混账儿子拍的戏。有点儿意思。革命小酒自然就多喝了两杯,不醉。
改革开放疯了混账儿子“8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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