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静的律师团和代理人在讨论起诉华硕的事宜 ◎供图/《京华时报》周民 CFP |
11月10日,黄静(左)在母亲(右)和代理人(中)的陪同下,在咖啡厅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
出狱:狱友哭了
2006年12月26日,海淀区人民检察院向黄静发出取保候审通知。“那天我和我两个弟弟开车去了清河。见到她的心情我描述不出来,我只记得我在这十个月里最大的希望就是她保住命,整个人完完整整地出来,就是最好的了。要说其他的什么,都没想过。”
黄静两手空空从看守所里出来。“那时候已经是12月底了,天特别冷。
“我出来的时候看守所里很多犯人都哭了。她们觉得……太好了,替我高兴。”说到这里,黄静的眼泪又止不住掉了下来。“虽然并不太了解我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们至少知道,不会是我做错了。”
在看守所门口见到妈妈,黄静并没有哭。自家的车开了,她才扑到妈妈的怀里放声大哭。龙女士在北京的酒店订了间房,当天并没有回石家庄。
“在酒店吃了顿好吃的,然后我带她去贵友大厦买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一整套衣服。回到宾馆好好洗了澡,就换上了,看守所里带出来的我全部扔了。”龙女士说。她想通过这些小事告诉女儿,新生活开始了。
龙女士对这个独生女儿的前途考虑了很多。女儿报考大学时,她就选了英语专业,为的是希望她大学毕业后能出国。另一方面,还在北京买了一家公司,黄静是法人代表。这也是为什么黄静会在购机时使用非学生身份的原因。
“黄静,之前有传言说你这几个月出国去澳大利亚了,是真的吗?你现在会不会很想出国呢?”很多记者都提了这个问题。
黄静摇头。
“之前的出国计划都打乱了。这个姑娘特别特别懂事。他们同学大部分都留在北京,要么出国的,她就说她不愿意出去,我也说,要不你就守着妈妈跟前儿吧,我还放心。”
黄静被拘留后,龙女士找到学校,以黄静腿骨折需要休养为由,办理了休学手续。“作为一个母亲,不可能主动去跟学校说我女儿出了什么什么事被抓进去了。我只能用以前能用的一些借口。”
黄静出狱后,龙女士最想让她接着把剩下的一年大学念完,拿到个毕业证书。黄静自己有些排斥。“我怕同学们知道这件事。”
在妈妈的劝说下,黄静最终还是以在家自学,到学校考试的形式完成了大四的学业,在今年7月拿到了毕业证书。
现在变成了妈妈的生活秘书
眼前的黄静虽然化着有点浓的妆,但仍然遮盖不住深深的眼袋。这十个月带给她的变化,除了身体上的头痛、失眠等等之外,还几乎改变了一个人的性格。
在和《青年周末》记者聊天的过程中,黄静第一次笑着说话,是讲到出事之前的爱好。“我喜欢逛书店,自己没事的时候就背个包,背个小板凳去书店。大多数书店座位比较少,我基本上抢不到。”
没想到读文科的黄静喜欢看生物方面的书。看电视喜欢一些探索时代之类的栏目。“你是一个对这个世界很有好奇心的人吗?”记者问。黄静笑笑不答。
现在,她每天看的更多的是散文。她喜欢冰心。
现在的她基本上不出去和朋友们玩了。“有几个好朋友,他们比较了解整件事情,我要做什么决定也会跟他们商量。”
龙女士花了一年的时间去调养女儿的身体和精神。但让她欣慰的是,女儿性格上的本质的东西,并没有改变。
“我姑娘,你们都想象不到的。之前每年放假回来,牙膏、洗衣粉,都是她给我买齐了,我特别忙,她特别细心。今年7月份毕业以后,家里琐碎的事情都是她来做。她和同龄女孩子相比,做饭、洗衣服、家里什么事情她都会做。前两天还跟我说:‘妈妈,我是你的生活秘书了!’”龙女士说到这里也笑了。她有意识地让女儿做一些事,毕竟自己工作忙,没法一直陪在黄静左右。
“这是我女儿最后一次见媒体”
11月10日临出门见记者前,龙女士提醒女儿,把自己打扮打扮。于是黄静化了个精致的妆,拿了一件蓝色的外套。这已经是她衣橱里最亮色的衣服之一。
“她从看守所出来以后气色一直不好,但她不愿意让人看出她精神不好,出门化妆已经形成习惯了。”龙女士说。
今年9月22日,海淀检察院下发了《刑事赔偿确认决定书》。至此,黄静和她家人终于可以说自己是清白的了。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终于能站出来面对媒体的原因。为了说服女儿接受媒体采访,龙女士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但最后把黄静说服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华硕这两天的声明。华硕在11月4日“四点声明”中坚称有问题的CPU在送修前就遭到掉包,但并未给出证据。
“朋友都支持我站出来。他们站在客观的角度说,要是不认识我的话,也会对现在这个状况提出质疑。那既然我是对的,华硕现在这样说我,我怎么能还不站出来?”
采访临近结束,媒体们已经陆续离开。龙女士很着急地找到代理人周成宇,希望他交待媒体尽量保护黄静,不用正面镜头,并做技术处理。
在这之前,已经有媒体自己找到黄静家门口,希望能说服黄静接受采访。“我很生气,我一直是保护自己姑娘,不让很多人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们扛着摄像机找上来,这算什么?”龙女士最终还是没让女儿和媒体见面。
“我不会再让她见记者了,这是最后一次。”当过十几年兵的龙女士大手一挥,做了个斩钉截铁的手势。
这是11月10日上午。前一天,黄静的代理人,也是和黄静同时被警方拘留了的周成宇给此前曾经表达过对黄静的采访要求的记者都通了消息,今天黄静能站出来接受大家的采访了。
见面地点被定在了一个酒店的大堂咖啡厅内。《青年周末》上午赶到时,黄静一直没有离开妈妈的身边。也是上午从北京赶来的一位年轻女律师握着黄静的手,不停地对她重复着差不多的话:“没事儿,大家都是关心你的。”
采访并没有很快开始。黄静的妈妈龙女士腰病犯了,黄静要陪妈妈去医院看病。周成宇忙着接待陆续抵达石家庄的记者,告诉我们,黄静会在下午5点回到咖啡厅,接受采访。将近6点,黄静和母亲才来到咖啡厅,这时,十几名记者已经摆好机位,坐定等待了许久。但他们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在旁边的小屋又待了将近半小时。律师和代理人一直在劝说黄静,打消她的顾虑。“不会又和上次一样,不露面就走了吧?”一位央视的记者说。
幸好,黄静这次没有再退缩。
《青年周末》记者此前试图通过电话与黄静交流,但没有如愿。“之前跟两家媒体记者见面时黄静一直在落泪,她妈妈不想让黄静再受这方面的刺激。”周成宇说黄静短期内应该不会跟媒体见面了,答应再去替记者“申请一下”电话交流,但是“这个电话的交流必须是在代理人或者律师的陪同下,用我们的电话打给她。”
周成宇要求记者发一个“申请短信”过来,争取在下午五六点钟落实与黄静通话的事情。
黄昏时分,周给了记者黄静的MSN地址。
“在看守所警察认为她拒不交待问题,把她的手和脚拷在一起好几个月。出来后到现在走路都不……她现在身体也不好。”在与黄静MSN连线前,周成宇嘱咐记者,因为在看守所受了很多委曲,黄静情绪极不稳定,问话时一定要小心,尽量不要碰她的伤口,不要提“华硕”,不要问在看守所的事情。
记者加了黄静。十五分钟后,她上线了。
但是,不论记者以何种方式与黄静套近乎,她几乎都是以“嗯”、“哦”这样一两个字回复。
“对不起,我现在听到华硕这两个字我都感觉恐怖。”这是黄静通过MSN对记者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之后,《青年周末》记者与黄静又约了饭后8点时继续上网聊天,但黄静再也没有上线。
“我们认为司法是公正的”
从黄静母女的叙述中,记者发现从黄静被警方带走的那天,他们就没有得到最公正的对待。黄静母亲在20天后才知晓女儿的下落;37天以后,当黄静被检察院批准逮捕时,她也没有见到检察官,而若非龙女士每天向警方了解情况,她恐怕也不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女儿被批捕。
但当记者们就“公权力运用是否失当”的问题询问黄静母女时,她们却很一致地表示:“司法是公正的。”“海淀检察院做出的《刑事赔偿确认决定书》是很不容易的,里面明确地写明海淀区检察院侵犯了黄静的权利。这之前你们谁见过检察院自己承认错误的?”代理人周成宇坚持认为,是华硕在报案过程中虚构证据,从而妨碍司法公正。
检察院核定出国家赔偿金的最后期限是11月22日。周成宇和黄静的律师估计不会超过两万元。
“后悔发起了这样的索赔吗?”记者问。
黄静摇摇头。“我只后悔买了华硕电脑。如果是别人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也会支持她维权的。”
十个月的牢狱之灾和荒废的两年时光,她也不知道能从华硕身上讨回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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