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师范大学退休教授祝伟坡的家里有两个大立柜,一旧一新。旧柜上边对开两扇门,下边是两个大抽屉,一眼就能认出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流行的样式。祝教授说,当时打这个立柜,前后竟花了3年时间。
三个床板、一把木椅、一个书架,这是1973年祝伟坡一家的家当。
别看东西不多,可摆起来绝对“热闹”。这些家什连同一家四口都安置在河北师大附中一间12平方米的单间宿舍里,再加上放衣服的几个柳条箱、纸箱,把屋里堆得满满当当。
1973年“六一”儿童节,祝伟坡不满5岁的小儿子玩耍时,一个不小心被“隐蔽”在床板、箱子间的一锅热粥烫伤了小脚。“斗室蜗居难以改变,可总得想个法子给孩子多挤出些空间。”祝伟坡和爱人下决心置办一个大立柜,这样就可以收起那些箱子和小物件。
“在那个年代,立柜可是个大件,置办起来并不容易。”祝伟坡说,当时买个大立柜要一二百元,就算凑够钱,还要找到“大立柜票”才能买,对一个普通教师而言是“既买不起又买不到”。
1974年冬,祝伟坡一家去北京探亲,一个在延庆当医生的表兄得知祝伟坡的心愿,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如果在延庆买原木,打个大立柜只用几十元钱。祝伟坡动了心,就托表兄代买木头,随后又找到北京另外一个做木匠的亲戚帮忙。祝伟坡一家高高兴兴回到石家庄,随即将积攒的70元钱寄给表兄,静待大立柜的到来。
可事情并不那么简单。那时正值物资匮乏时期,原木难找,表兄几经周折才买到一根,直到1975年春天,才设法从延庆运到北京木匠亲戚处。
“锯片、阴干、刨平、磨光、挖槽、打孔……”一系列工序下来,时间耗去了数月,等到组装时,新问题又来了:立柜背面的板材还没着落。
表兄好不容易买到两张五合板,但只够做立柜侧面和前板,顶板和底板还得再想办法。祝伟坡无奈,又在石家庄托关系买到四五块纤维板。板材拉了回来,一家人却又为怎么运到北京犯了愁。最后几经辗转,找到祝伟坡爱人的一个学生的叔叔,他在一家建筑公司做司机,经常来往于京石之间。
"板材收到了。"1975年秋天,祝伟坡收到表兄的来信,但表兄同时在信中告诉他,大立柜两扇门上要装两块玻璃,一块是透明的,另一块是带水银的镜子。"镜子在北京不好买,而且安上也不好运。"表兄建议,在石家庄买好镜子等待安装。
长110厘米、宽42厘米,就是这么两块现在看来很普通的玻璃,祝伟坡当时跑遍石家庄的商店都没能买到。一次偶然聊天,祝伟坡从一位家住衡水的朋友处得知,那里可以买到。买玻璃的事情总算解决了,可托运又办不成玻璃是易碎品。
这一放又是几个月,直到1976年初春,借着一次出差南宫的机会,祝伟坡绕道衡水才拿到玻璃。"两块大玻璃又滑又沉,我就像抱着婴儿一样小心。"搭上回石家庄的火车,祝伟坡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有个闪失便前功尽弃。
1976年夏天,大立柜的主体终于在北京打造完成,祝伟坡又托人把它运回,玻璃随后也安装完毕。时髦的米黄色、工艺精细、美观实用费尽3年周折,这个"了不起"的大立柜终于诞生了!街坊邻里惊羡不已,前来观赏的人络绎不绝。
1981年,祝伟坡家分到一套50多平方米的单元房,1986年又增扩一间成为三居室。1996年,他通过集资建房,又买到一套106平方米的单元房。"三居室、双卫生间,大客厅、小餐厅、南有阳台、北有凉台……"在祝伟坡豁亮的新家里,不见了当年的旧床板、破纸箱,代之以双人床、沙发、电视机柜……
高2米多、四开门"顶天立地"、中间两块大穿衣镜,一个高大、气派的新大立柜也入住祝伟坡家中。"从购买到送货上门只要两天时间。"祝伟坡感慨不已,与当年的艰辛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大部分旧家什已被祝伟坡"扫地出门",但那个旧立柜却作为珍贵的"纪念品"仍端放家中。"旧立柜是以阶级斗争为纲、计划经济时代的难产儿,它记录了那个生产落后、商品匮乏、生活贫困的时代。新立柜是改革开放时期的新事物,印证着百姓生活的明显改善和提高。"祝伟坡说,大立柜的故事,从一个侧面讲述了千万普通家庭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更反映了国家在改革中谋求发展、换得山河巨变的传奇。
本报记者郭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