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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建近百个机场见证国家巨变

  人物小传:

  曹定国,1954年5月出生,安徽长丰人,1972年12月入伍,高级工程师,工学硕士。历任助理员、股长、科长、副总队长、副师长、飞行学院副院长,现任空军第九工程总队总队长,少将军衔。工程兵部队过去在空军部队中排不上号,老末。
随着改革开放大幕的徐徐拉开,这支名不见经传的建设队伍悄然从后台走到前台,用强大的技术力量和施工装备上演着一出出好戏。30年中,我们在西部参建的机场有50个,在其他地区参建的机场将近50个,合起来将近100个,可以说是亲身感受了祖国发生的巨大变化。

  (一)

  我们承建的西藏邦达机场修复工程海拔4334米,是世界海拔最高的机场,位于西藏东部昌都地区。昌都是西藏的东大门,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但是,由于地处川藏公路中段,交通极为不便,经济发展大受影响。

  我去邦达勘测地形时,在路上碰到一个小姑娘坐在小板凳上,焦急地往东眺望。去的时候她坐在那儿,几天后我离开邦达时她还坐在那儿。一问才知道,她在等高考录取通知书。由于泥石流冲垮了川藏公路,车子过不来,录取通知书迟迟不到,小姑娘焦急万分。交通,连着藏区兄弟姐妹的心啊!

  工程开工前,有关部门曾经征询过不少施工单位的意见,但是,因为高寒缺氧,气候恶劣,施工环境太差,没有人敢接手。最终,上级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九总队,并要求用两年时间修复长5500米的世界最长机场跑道,修复整个机场并投入使用。上个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第一次修建西藏邦达军用机场历时8年,用兵数万,先后牺牲了89名官兵。现在说是给我们两年时间,可是,邦达属于高寒地区,每年可施工期只有5个月,也就是说,我们只有10个月的施工时间。我作为总队长兼修复邦达机场工程指挥部指挥长,压力非常大。

  1993年5月15日,邦达机场修复工程开工。6月初,遇到一场连续3天3夜的大雪,工期被延误了半个月,眼看当年修复主跑道的任务无法完成。我们便制定了新的非常作息时间表,每天工作18个小时,就是要用生命去换取宝贵的工程进度。由于连轴转的时间长达近3个月,官兵都疲劳到了极点,有的吃着饭就睡着了,脑门子磕在桌沿上,全是一道一道楞。

  就在工程最紧张的时候,发生了这样一个插曲:质检员报告,有200米长的变坡基础做高了3公分。3公分,不到一根手指长,如果打上混凝土就谁也不知道。但是,基础高了3公分,跑道混凝土就得少打3公分,跑道质量就不可避免要受到影响。如果返工则要多花20多万,还要耽误最最宝贵的时间。情况报到我这儿,我把牙齿咬得嘣嘣响,当即下令:返工!是夜,大雨如注,12台推土机开上来,我站在雨里指挥,浑身淋得透湿。我们整整干了一夜,铲掉了这3公分。事后,我带头领罚,大队干部和相关人员都受到了严厉处罚。最后,我们用83天修复了长达5500米的世界最长的机场跑道,用10个月时间修复了这座世界最高的机场。不仅人无一伤,车无一损,工程还被评为国家优质样板工程,我也因此荣立二等功,被评为全国优秀建筑企业家。

  此后,我们先后承接了西藏阿里、日喀则、林芝,四川广元、康定、九寨黄龙,青海玉树等高原机场。其中,阿里机场海拔高度4278米,康定机场海拔高度4228米,是排在西藏邦达机场之后的世界第二高、第三高的机场。我们九总队参加了世界最高的3个机场的建设,也参加了国内几乎所有高原机场的建设,这在军内、国内都是没有的。可以说,在高原修机场,每个工程都是一场硬仗,没有一种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精神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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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九寨沟风景区号称人间天堂,美轮美奂。但是,进沟山高路险,夏季旅游旺季经常发生塌方和泥石流。修建九寨黄龙机场,是四川省委、省政府和四川人民多年的夙愿。然而,九寨沟位于高原山区,建设机场投资大,而且,还面临许多技术难题。到世纪之交,九寨黄龙机场终于决定上马了,四川省决心借此拉动四川旅游和当地经济。

  开工是在2002年1月。当时正值冬季,漫天大雪,工地最低温度达到零下28、29摄氏度,这是最不适宜土方施工的季节。我们果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所有作业面全是一到两米多厚的冰冻层,坚硬如铁,钢钎铁镐砸上去,只能留下个白点子。铲运机的铁斗砸下去只能划出一条白印子。施工成为一场硬碰硬的搏斗。我们先放炮,把冰冻层炸松了再上去开挖,就像蚂蚁啃骨头。好不容易砸开了冰冻层,又遇到了大面积的淤泥层。淤泥层是跑道基础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正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可是,我们面临的淤泥层体积太大了,最浅处有3米厚,最深的地方有13至14米。这么大面积的淤泥我们还从来没遇见过。人走上去直晃悠,像走在弹簧上。推土机、挖掘机这些大吨位的家伙根本不敢上,一上去就陷住了。只好采取接力的方法,挖掘机先填筑出一块坚硬地面,坐稳了,再伸出挖斗去挖淤泥,转身放下,由推土机推出来,装车运走。当时天气冷到什么程度呢?挖出来的淤泥装上车往外运,车子走上十几分钟,到了倾倒淤泥的地方,淤泥就冻在翻斗车的车斗里倒不下来了。所有的车辆机械只要过上一夜,全都冻得不能动,要用火烤上好半天。连续碰到两个没想到的“拦路虎”,工程进度自然快不起来。建设方的同志也急了,我向他们保证:天底下没有九总队干不了的活!我们保证在合同期内拿下它!拿不下,我们认罚,我们走人!

  市场经济的法则之一就是合同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对我们来讲,执行合同仿佛就是执行作战命令,决不能打半点折扣。我连夜召集干部开会,研究方案,调整兵力装备,增加机械设备,连续组织会战。工地又冷又缺氧,官兵们住的是帐篷,吃的是方便面,干的却是超负荷的重体力活。我迅速调来一批刚研制完成的、装备有空调的新型活动房屋,改善官兵居住条件;为了保证运力,我们调集了一批大功率机械;为保证车辆正常运转,采购了一批新型号柴油。同时,每晚指派专人守夜,隔一小时发动一次车子,保证第二天能够正常开动。我们当领导的全部都到第一线跟班指挥,发现问题迅速解决。经过连续三个月的突击,我们挖出90多万立方米淤泥,按照合同规定保证了工程进度,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建设方服气了:也就是你们九总队能拿得下这样的工程。

  九寨黄龙机场的最大特点是填方量大,最高填方高度达到104米,相当于30多层楼那么高,这在我国乃至亚洲和世界机场建设中是绝无仅有的,可以说是又一个世界之最。填方量大就涉及一个稳固性的问题,就像小孩搭积木一样,搭得越高越容易坍倒,需要格外仔细、小心,稳扎稳打。慢工出细活嘛!可是,时间又不允许。建设方要求2002年完成土石方工程,2003年秋天就要通航。为此,我们想尽了办法,专门把高填方作为一个科研项目,请了一批专家教授跟我们一起进行技术攻关。我们第一个标段在机场跑道的道槽区——所谓道槽区,就是飞机起飞降落最受力的地段,也是整条跑道最重要的地段。为了确保工期和施工质量,我们组织了350多台大功率的机械、150多辆大吨位车辆进场,爆破队、强夯队、运输队同场施工,日完成挖填方达到14万立方,每天的产值达到100万元。时间就是金钱在这里体现得特别明显,一刻何止千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每回填6米层高,额外增加一次满布强夯。满布强夯的意思就是把整个回填工作面用强夯机锤一遍。我们估算了一下,加一道强夯不仅要占用宝贵的时间,还要增加成本。加一道强夯需要20万元,整个工程算下来就要多花200多万元。但我们认为:这是给跑道基础的稳固加一把保险锁,这笔钱该花!后来,建设方不仅认可了我们的做法,还将此作为标准推广,要求其他标段按此办理。九寨黄龙机场正式通航那天,我爬到跑道一侧的山头上,我和我们的官兵曾经在这里住了两年多,拼了两年多。从山头往下看,3200米的跑道伸向远方,一眼看不见尽头,崭新的跑道就像从天上铺下来的一条银色地毯,迎接着来自全国各地的飞机和来自世界各国的旅客。这时,我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感!当时的四川省省长说了两句话:没有空军九总队的努力,九寨黄龙机场是不可能按时通航的。他还说了一句话:我们要求不高,跑道只要能够正常使用两年,两年后大修都可以!

  为什么说后面这个话呢?因为连专家都很担心,九寨黄龙机场第一年才完成土方工程,第二年就浇灌混凝土,自然沉降时间太短了,仓促上马打混凝土,跑道基础很可能出现大面积沉降,造成跑道断裂,后果就严重了。结果,由于我们各项措施得力到位,跑道基础稳如泰山,跑道道面平整如新。九寨黄龙机场从2003年9月28日正式通航一直使用到现在,跑道状态仍然很好,既没出现塌陷,也没出现拉裂断板,这种情况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即使是今年四川大地震那么强的震级,对机场跑道都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这个工程继获得四川省科技进步一等奖、天府杯金奖、民航科技进步一等奖后,又获得国家建筑行业最高奖——鲁班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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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在四川,我们修建了泸州、宜宾、攀枝花、康定等机场,弹指间飞越天堑,改变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局面;在云南,我们修建了西双版纳、芒市、丽江、香格里拉等机场,为金孔雀插上了飞翔的翅膀;在西藏,我们修建了拉萨、日喀则、林芝、阿里机场,为西藏各族人民架起了通天的金桥……我们承接的所有工程,合格率达到百分之百,优良品率达到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我们在实践中走出了一条工程兵部队在新形势下参与国家经济建设的新路子,得到总部和空军领导机关的充分肯定。2005年,在军队参加和支援西部大开发工作会议上,我作为工程兵部队的代表发言,受到军委曹刚川副主席的表扬。我们总队两次被国家民政部和总政治部评为全国拥政爱民先进单位,我个人被评为全国拥政爱民模范。我们将参加西部大开发和国家经济建设的成功经验运用于战备工程施工,效果非常明显,所有战备工程都实行了三个“确保”,即确保按期完工,确保质量优良,确保不超预算。我们总队还被评为全军“十五”战备工程先进单位。在今年年初低温雨雪冰冻灾害和四川汶川大地震中,我们主场作战。年初奔赴四川遭受冰冻灾害最为严重的古蔺抗雪救灾。针对以往援建工作中存在的弊端,我们采取定村定户定项目、限时限量限定额的“三定三限”措施创新灾后重建工作,《解放军报》专门为此发表内参,中央军委委员、总后勤部廖锡龙部长充分肯定了我们的做法,要求在全军推广经验。古蔺县委县政府特地致信空军党委为我们请功。在汶川大地震中,我们总队紧急行动,充分发挥人员、装备、技术优势,成为第一支进入重灾区——四川彭州龙门山地区的部队,打通了该地区第一条生命通道,修建了我军援建的、也是灾区第一所板房学校、第一所公立医院、第一个长途汽车站。上级为我报请二等功,为我们总队记集体二等功。

  从军营走向西部大开发和国家经济建设主战场的时候,我们提出两句话的指导思想:“按市场规律进入市场,用我军宗旨规范行为。”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进入市场的时候,要有公民意识,不能自以为是,另搞一套,那样做,市场是不会理睬你的,必须老老实实地按市场规律办事。第二句话就是说,不论在任何环境、任何条件下,我们都不能把自己当成包工头、当作民工队,不能忘记自己姓“军”,要牢记我军服务人民的根本宗旨,牢记工程兵部队的光荣传统,牢记勇于牺牲、甘于奉献的精气神。

  今年10月22日,世界海拔第二高的四川康定机场举行通航典礼,我作为受邀嘉宾又一次来到康定。走在身穿鲜艳民族服装、兴高采烈的群众中间,我感到非常欣慰。

  像在藏区所有的山口一样,在折多山山口有一座玛尼堆。按照当地习俗,每个经过的人都要绕着玛尼堆转3圈,然后,作为奉献,放上一块刻有经文的石头。我们手上没有经石,却给康定人民献上了一条银色的巨大哈达,它飘落在折多山上,连接起藏区和内地,我想,藏区人民永远不会忘记织造这条哈达的子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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