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周刊》封面：全球金融危机急需重磅救援

　　现在，清晰得可怕的情况是，全世界所作出的大规模金融救援努力，从涉及的范围以及创造性两方面来看都是空前的，但同时却是完全没什么作用的。尽管各个大陆上筋疲力尽的官员们不眠不休地工作，解药却没有发挥效力。我们接近了灾难的边缘，这场灾难已经远远不止是银行体系的崩溃和全球经济低迷的深化，而是走向了严重的政治不稳和冲突。

现在需要作出的反应是重磅全球救援，甚至应该比我们目前已经看到的救援力度更大。这样的重磅救援需要把各国政府推到不断蔓延的危机前面，而不是总落后一步，而且这样的救援还必须足够有力和彻底，以恢复信心。

　　各国竞相斥巨资救市

　　当然，没人能指责各国政府优柔寡断。在美国，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和财长汉克?保尔森推出了一系列救援措施，从2000亿美元救援房利美和房地美到1.4万亿美元的银行间借款担保，目前为止，美国今年出台的救援措施已经多达10余项。但这就是问题所在。把这些救援措施加到一起，其耗资可能高达8万亿美元，超过美国GDP的一半，而《救援之国》一书的作者巴里?李托兹认为，这个数字超过了过去一个世纪美国全部大型联邦计划的耗资之和，包括伊拉克战争、罗斯福新政、马歇尔计划。事实上，这个数字还超过了美国二战的耗资总额——二战耗资换算成今天的美元只相当于3.6万亿美元。

　　欧洲的联合救援努力也同样大手笔。伦敦独立战略研究所的一项新研究估计，9个主要欧盟经济体为救援银行所采取的各项措施总耗资达到3.36万亿美元，与美国的3.35万亿美元不相上下。而布什政府今年3月的经济刺激一揽子计划相当于美国GDP的1%，法国、德国、意大利和许多其他欧盟国家已经出台了相对来说更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这个星球上几乎每个央行都降低了利率，而且降息速度之快、幅度之大，以至于这些央行现在已经无法再使用降息这个基本武器来刺激它们的经济前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非常清楚。更多零零碎碎的、不太充分的救援努力就成为了日常惯例。美国和欧盟当局正在为他们的汽车工业准备耗资11位数的救援方案，但是专家们已经表示，仅仅是底特律就需要耗资至少12位数。包括中国和印度在内的亚洲国家加入了以减税刺激消费者和企业开支的行列，或者是把大量纳税人的钱投进新的建设项目。即将就任的奥巴马政府计划将5000亿美元以上资金用于类似的刺激措施。而日本正在讨论一项500亿美元的救援计划，欧洲则刚刚批准了2640亿美元的救援计划。

　　经济环境仍在不断恶化

　　然而，经济环境仍在继续恶化。信贷紧缩正在减缓经济增速，这导致了失业率上升以及消费者和投资者信心下降，由此引起惊慌的银行进一步压缩信贷。在这样一个互相纠缠的下降螺旋中，所有的数字都迅速变化，但是这些变化都是不断向下的。

　　今年的圣诞节似乎将成为美国经济自1991年来最糟糕的时期，年增长率已经萎缩到接近3%。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继续调低对全球经济的预期，现在预测的2009年全球经济增长率只有2.2%，比过去4年超过5%的年增长率大大降低。许多富国陷入了负增长，而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市场国家也比过去增速放缓。就全球经济而言，多数专家认为不到2%的增长率即为全球范围的经济衰退，因为穷国还需要经济增长为不断增加的人口创造就业机会。世界银行也发出了预告全球经济衰退的声音，世界银行预测2009年经济增长率仅有1%，而且认为发展中国家会出现自上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萎缩。

　　而仅仅是在不久以前，大多数经济学家还认为强劲的新兴市场能够支撑全球经济。但是现在，多数发展中国家也在这场危机中受伤，商品价格大幅下降，消费需求萎缩。这场危机的根本在于银行把过多的钱借给太多借不起钱的人和企业，现在没有迹象显示这个问题有所解决。迄今为止，各大银行已经一笔勾销了近1万亿美元的损失，但是在他们账目上的不良贷款估计仍有1.7万亿美元。

　　在金融领域，最近对花旗集团的救援显示出这一领域的问题正在转移。补贴今年9月美林公司出售已经耗去美国财政部380亿美元，而9月和10月援助AIG耗资达到1230亿美元，花旗方面的耗资可能达到3260亿美元。没人能确定还需要政府实施多少大举干涉，因为没人知道还有这个体系中还有多少有毒资产，而银行借贷还需要数月，或数年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缺少危机准备的市场

　　所有的领先经济指标都在下降。日本机械工具的订单是显示有多少企业愿意斥资升级设备的显著指标，但是现在这一订单数字出现了自上世纪80年代初以来速度最快的减少。全球贸易被预测将在未来2年中萎缩2%以上，而过去数年来，全球贸易一直在以每年4%以上的速度增长。跨国投资今年可能比2007年下降50%，并还将继续减少下去。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和标准普尔等评级机构预测贷款违约将大幅增加，这也包括了风险溢价空前之高的垃圾债券。

　　最根本的问题在于恐惧。尽管美国经济出现了巨大问题，美元仍然继续走强，这表明投资者对其他市场更为恐惧。数百亿美元流入3年期美国国债，这种国债的利率为0，因此投资者这样做只是试图尽量减少损失，而不是为了赚钱。显然，各国政府未能成功恢复市场冷静。他们的救援努力对普通消费者或投资者来说似乎是仓促、混乱而无效的。问题的典型就是美国的7000亿美元救市计划。就这项救市计划举行了激烈的国会辩论，再加上救市计划的目的摇摆不定的目标——从购买有毒资产到注入现金，这些都令美国公众觉得华盛顿并不确定它在做什么。现在又过了很多周，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似乎一直处在即将披露另一项新救市计划的边缘，这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是他们不相信现在的计划会产生作用。

　　救援努力失败的第二个原因是没人对这样大规模的危机有所准备。事实上，就像911委员会报告谈到针对纽约和华盛顿的恐怖袭击时一样，美国毫无准备的原因是缺乏想象力。包括上世纪80年代初拉美债务危机以及20年后亚洲金融危机在内，过去的危机在造成的影响方面都远远不是全球性的，在银行与现实经济的关联方面也远没有这么复杂。事实上，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各国财政部和央行正在用陈旧的工具和20世纪的制度来应对这场21世纪的大灾难。诸如世界银行和货币基金组织等战后机构也尚未集合起必要的全球努力。

　　缺失的全球统一行动

　　现在的问题是，当前逐渐增加赌注和尝试新救援措施的办法是否应当持续下去，或者是否需要大幅增加救援强度。主张继续第一种办法的观点认为，已经投入金融救援的数百亿美元正在整个体系中发挥作用，并将最终恢复市场，有可能比人们想象得还要快。世界金融是非常有弹性的，无论如何都不需要回避信贷紧缩的疼痛。

　　反对这一推理的观点认为，当专家们低估世界经济下滑之际，他们可能也低估了由此产生的社会和政治后果。这些危险问题中已经有一部分已经初现端倪。上世纪30年代，以邻为壑的保护性贸易政策加剧了经济大萧条。现在，在诸如针对中国操纵货币以提高出口的指责中，在救援底特律就是歧视日本汽车制造商的论断中，或者在某些国家经济刺激计划有意倾向其本国制造商时，以邻为壑的保护性贸易政策都在重生。阻碍全球贸易和投资只会带来上世纪30年代那样的大规模经济低迷，而最近所有朝建立市场经济、民主政府和减少世界贫困而获得的进展都将遭到悲惨的后果。上周，世界银行宣布，2008年有1.55亿人重新陷入贫困。在包括巴基斯坦、土耳其、乌克兰、泰国和伊朗等热点地区，已经开始出现经济困难导致民族主义情绪和政治动荡抬头的迹象。

　　如果不采取更加果断的行动，危险将变得更大。当选总统巴拉克?奥巴马是唯一有机会指挥急需的全球救援行动的领导人，他必须考虑的计划应当比他或者他的团队中任何人已经公开提出的计划都规模更大。美国的经济刺激计划必需有足够大的规模，以消除对美国不愿承担失败风险的怀疑：2年1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GDP的7%）是适当的数量级，而不是奥巴马提出的未来2年的5000亿美元。尽管已经有了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和惠及美国社会的计划，至关重要的是大量经济刺激必须迅速扩散，并给予美国人信心，让他们相信，对他们生活和经济安全的损害将被终止。这必然需要对中产阶级作出大幅长期减税的郑重承诺，还需要大幅扩大失业补贴、大量增加就业和再就业培训经费等。

　　不幸的是，没办法在确保大规模经济刺激的同时却能避免更严重的赤字和债务。然而，比起束手观望全球经济崩溃来，这是个相对较好的解决办法。的确，我们要冒严重通货膨胀的风险，不过那最早也要在几年后才会成为问题，那时当经济活动开始恢复，而我们届时也必须面对这个问题。而现在就担心通货膨胀的问题还为时尚早。

　　美国不可能单独行动。欧洲和日本，还有像中国、印度和巴西那样的新兴市场国家，也需要采取与其经济规模相称的行动，不过其具体的行动方向可能国与国有所不同。在经济刺激方面总的耗资应该达到4万亿，或者说相当于全球GDP的7%，这大约是目前救援措施规模的7倍。

　　奥巴马的重任

　　为了实现这一点，奥巴马需要在1月20日就任后尽快召集G20国家。如果美国开始了刺激经济增长的行动而其他国家并未跟上来，华盛顿将面临沉重压力，届时可能不得不部分想搭免费车的外国出口商进入被激活的美国市场。各国财政部和央行也需要采取更多措施支持金融体系：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正在制定计划，以扩大对消费者和购房者的贷款，只要这一计划规模足够大，就肯定会产生作用。此外，也是时候清理金融系统中的不良资产了。奥巴马应当在他的就职讲话中宣布为期一年的抵押房延期还款，这对于美国经济将是重大的政治和心理稳定。

　　在1月的G20会议上，奥巴马总统应当把欧盟、印度、巴西和中国拉到一张桌子上，为停滞不前的多哈回合谈判敲定一份贸易协定。争吵已经持续了10年，用肯定的信号来结束它将是向世界显示我们决心维护开放的全球经济的第一步。

　　现在折磨着全球市场的一个大问题是，没有人知道未来趋向何方。我们是在朝着政府主导市场前进吗？——更类似中国的国家资本主义而不是美国式的自由市场（至少1年前还是这样）？金融系统将变成以不愿冒险的庞大商业银行为全部特色呢，还是仍然为那些能抓住机会投资未来伟大创新的机构留下空间？当一切尘埃落定，会出现新的全球货币管理机构或金融监管机构吗？

　　在平常的情况下，市场足以自行解决这些问题。但是这不是平常情况。不确定性是稳定和增长的敌人。各国政府不论它们是否情愿，都负有责任。奥巴马需要推动G20一次性地就所有这些问题达成一致意见。当然，这个要求很苛刻，但是这场危机证明，即便是各国规模和范围空前的救援行动在各自为阵时也微不足道。世界需要一次彻底的震撼。（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