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转非,口惠而实难至
主持人:真的吗?陈主任是做了一个判断,说现在很多地方的这样一个农业户口的改革,实际上背后真正的动机是增加建设用地的冲动,事实是否真的如此?我们接下来连线一位对此问题进行过很长时间报道的记者,他是《21世纪经济报道》的贾海峰,海峰你好。
贾海峰(《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主持人你好。
主持人:刚才谈话当中,以你的观察,你是否同意主任的观点?
贾海峰:我非常同意陈主任的观点,因为我去过几个城市,做过一些调查,发现现在情况也就是这样子,现在还是地方政府用地冲动和国土资源部之间的一个博弈。
主持人:你看到的农民对这件事情,他们的反映怎么样?
贾海峰:我觉得农民对这个反映,从一开始很欢迎,很热情,到随着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之后,就开始趋向于一种可能叫理性也好,叫冷静也好,热情度是慢慢下降的。
主持人:按理说,从他们的利益来讲,说把这个地换出去了,自己在城市里有房子了,有户口了,难道他们不乐意吗?
贾海峰:刚开始肯定很乐意,后来发现自己交换的东西可能不是想像的那么多,而且尤其也考虑到进城以后生活的问题,很多农民对这个事情,我觉得真正的农民可能积极性都下来了,但是有一些人还是抱着很大积极性,在跟政府谈判,谈价钱,谈价的比较多。
主持人:好。海峰当时也是在天津做了很长时间的一个调研,你看到在这个地方,它实行这种政策实验之后,到目前为止是一个什么结果?
贾海峰:到目前为止还是在推进中,因为关于宅基地换房这个政策争议一直很大,我们也不好在这儿就否定它或者肯定它。但是我感觉目前这个政策推行最大的困难在于中央政策的出台,尤其是农民进城以后这种社保安置、生活安置等等这一块一些中央的决策,现在地方政府处于一种模糊状态,就是农民不提他也不提,我觉得很多地方政府在试点中还是处于一种比较盲目和矛盾的心理。
主持人:好的,谢谢海峰。
主任,我们也看到,在地方政府他有一种观望的心态,也试着自己摸索,这么走行还是不行,他有一个很强的心理依据是什么?是觉得农民是自愿的?
陈锡文:也确定有一部分农民会是自愿的,但是这个事儿它具不具备普遍的推广价值,我想这个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就是符不符合现在的法律。我想从两个方面去考虑,如果符合现在的法律你可以做,如果不符合现在的法律,通过一定程序获得试点的身份之后,如果中央考虑这个事情可能有普遍价值,同意你试点,将来可以改法律,但是不能说我既不通过程序去申请试点,又不符合现在的法律,我自己就做,政府带头违法,还有什么法治政府、法治社会呢。
主持人:他可能也会觉得很委屈,说现在我们不是要推进城乡一体化吗?我们在城乡统筹上往前迈一步有什么错呢?
陈锡文:我想这里关键是两条,一条是通过这种办法,是不是事实上增加了你擅自增加的建设用地,如果这样的话,你违背了国家宏观调控的要求。
第二个方面,是不是损害了农民的权益。从农民权益这条去讲,我刚才已经讲了,是不是增加了建设用地,我在大多数地方看到都有这个冲动,为了擅自增加建设用地,采取积极地去推进这件事情,不少地方有这个动机。但是对农民的权益角度去看,确实农民是很希望能够自己成为城市人,但城市人并不是说住的房子跟城市一样,或者我住的离城市市中心更近了我就是城市人,你需要给他一整套的市民的基本权利和福利,是不是能给他。
主持人:比如说。
陈锡文:比如说最简单的社保,我们讲的社保是很多内容,包括失业的保障,包括养老的保障,包括医疗的保障等等这一些,作为一个城市居民,他所在的单位,以及他所在的城市政府都在督促给他要建立起这种保障,这套保障是不是给了。
主持人:刚才不是片子中也说到,地方政府说土地可以换社保,行不行?
陈锡文:我了解到的很多地方换的社保实际只有两个,一个就是换了个低保,有一些地方就是这样,换了个低保,就是你一旦没有工作的话,那我养你。
第二个就是换了一个对多数农民来说遥不可及的养老保险,因为养老保险是到一定年龄以后才会有。这样的做法,我觉得实际上是让农民变成了没有根的浮萍,漂浮起来。很重要的一条,如果说通过正规的程序农民变市民,这个事情法律规定也是很清楚的。你如果用于建设的需要符合规划国家批准征地,这个村子的地如果全部被征走,或者剩下的部分很小,不足以养活这些村民,比如这儿人均土地不足0.2亩,这个时候按照法律规定,这个村子连耕地带建设用地应该全部都征为国家所有,与此同时,这个村委会它要变成居委会,同时村民就变成居民,如果按这个程序走,那么变过来的应该是跟市民是一样的。
主持人:就是整个系统开放。
陈锡文:他的整个身份就是变成一个新的市民。
主持人:如果仅仅是把这个名称换了。
陈锡文:仅仅是换这个,换那个,这里头一系列法律手续都没有完成,不征地,怎么可以把一个村委会变成居委会呢?如果不是居委会,它又怎么能真正的变成市民呢?
主持人:这个不变的后果是什么?
陈锡文:我觉得你眼前看来,就像很多农民,一时也觉得很好,住的房子跟城里人一样了,很高兴,靠着繁华的市中心更近了,一时感觉可能很好。
对于政府来说,我要用地,我终于用到了,我的建设也搞起来了,我也有我的期望,我把建设搞大一点,我财政收入增加一些,我即使给他们贴点社保也可以,但是这一切都是眼前自己的这种判断,今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谁都把握不住。
主持人:您担心什么呢?
陈锡文:现在比如说金融危机一发生,很多实体经济受到冲击,受到影响,沿海很多城市出口订单接的少了,甚至没有了,很多农民要下岗,下岗之后有些农民就不得不回到他的家乡去,这时候不要说家乡的地,连家乡的村子都没有了,那么他到底怎么办。所以我想很多事情,一个是从各地的实际出发考虑,去做一些改革的尝试,我觉得这是应该支持的。但一定要考虑,国家为什么通过这么多复杂的程序制订了这样的法律,不守法最后的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主持人:也许有一些地方政府有点着急,他说我把这个地拿过来之后,扩大城市化,增加就业,这样农民工将来也有一个出路。
陈锡文:是啊,从相当大的程度上来讲,目前的情况,城市的就业也并不能讲是充分的,我们现在大家基本上的估计就是城市每年增加的就业大概就是1000万上下,这1000万上下别的不说,比如说明年马上就到2009年,2009年这一年,光要毕业的大专院校的学生就有611万人,那么他们在就业市场上相对于农民当然是处于优势地位,很多国有企业下岗的工人,他们在技术上、观念上,相对于农民来说也是处于优势地位。所以从这个角度去看,即使能创造很多新的就业岗位,能不能保证失去土地的农民都能很顺利的获得就业的机会,这谁也不敢保证。
主持人:那怎么办呢?有人就会担心,那我们停在这儿吗?
陈锡文:我觉得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城市和工业的扩张,不能老是走平面扩张的这种老路。
主持人:摊大饼不行。
陈锡文:就是摊大饼,就是初放式的,按照外延扩张这种方式去走,只有调整企业结构,转变增长方式,使我们有限的土地,每一亩土地,每一个单位的投入能够有更多的产出,这个时候才能给社会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给方方面面的老百姓都提供更多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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