滥挖瓷泥使斗门变“太行山” 利润丰厚诱惑大

漫画/陈春鸣

　　滥挖瓷泥使斗门变成“太行山”

　　珠海市检察院正加大查处力度，遏制破坏生态的犯罪行为

　　本报记者　林丹

　　珠海市检察院今天对《羊城晚报》记者展示了整治破坏能源资源和生态环境专项行动成果：斗门三名国土部门的工作人员因受贿和玩忽职守被审查起诉。五名村干部因受贿、非法转让土地使用权，两名村民和一建材公司董事长因非法占用农地被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检察院出手遏制破坏生态的犯罪，或许会令珠海数十年来牺牲GDP增长速度换取的青山绿水多一份安全感。

　　据悉，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于2008年5月至2009年11月，在全国检察机关开展深入查办危害能源资源和生态环境渎职犯罪专项工作，充分发挥检察机关在促进改革开放、推动科学发展和保障社会和谐中的职能作用。去年初，珠海市委书记甘霖要求全市检察机关对遮山挡海、破坏生态环境的职务犯罪切实加大查处力度，积极为建设生态文明新特区服务。发挥环境优势，率先探索建设生态文明发展道路，正是广东省委、省政府给珠海的“考题”。

　　●瓷泥之惑

　　珠海市检察院针对人大代表和群众反映强烈的非法占用农用地滥挖瓷泥问题，组织人员在斗门区各镇进行了深入调研，市院反渎职侵权局和斗门区检察院联合成立了“6·26”专案组。专案组调查发现，部分村干部收受贿赂非法转让土地使用权，为滥挖盗采者提供了犯罪的温床和土壤；斗门国土部门个别人员以罚代刑不移交刑事案件，甚至收受贿赂充当破坏资源环境犯罪的“保护伞”；滥挖瓷泥者以向村干部行贿的手段签订所谓《改良土地合同》大肆开挖瓷泥，从中牟取丰厚利润。

　　在获取相关证据后，检察院采取了行动。

　　利润丰，不事耕种取瓷泥

　　珠海市检察院播放的录像令人触目惊心：一个个十多米深的大坑在斗门镇形成了千疮百孔、沟壑纵横的“太行山”。一位检察官说，斗门八甲村几乎没有农田了。

　　什么宝贝有这么大诱惑力，令不法之徒十多年来挖坑不止？瓷泥！据有关部门勘查，斗门镇八甲、新乡、斗门、大濠冲和乾务镇的网山、马山的地下分布着粘土矿（其中有少量为高岭土），这些粘土都“藏”在耕地下面。据勘查，斗门的粘土矿储量多为30万立方米以下的贫矿，没有规模开采价值。

　　但是，中国是传统的瓷器生产和消费大国，瓷泥消耗严重又不可再生，因此行情看好，每吨白泥市场价约为人民币30元，质量较好的黑泥每吨价格在60元左右。一个储量10万吨的小型泥口，开采后就能获利上百万元。于是“瘦田”也有人耕。个别村干部被不法分子收买，开会动员村民与他们签订《改良土地合同》，以每亩几百元的价格将土地租给他们，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不愿意卖地的村民则受到威胁。一些村民受雇为他们开采瓷泥，管理泥口，站岗放哨，甚至围攻国土部门的执法人员。

　　禁采区，农地变矿难复耕

　　违法开采者只顾闷头开采，毫不爱惜农地。八甲村被破坏的土地达91．05亩，回填的只有12亩。即使回填，也没有表层必需的60厘米以上熟土（耕作层土壤），仅就近挖山土随便填上了事。这些农地几年内都不具备复耕条件。而偷挖山泥又导致山地和林业资源遭到严重破坏，直到今天，都没有人能确切统计出斗门到底有多少农用地遭到毁坏。据不完全统计，仅八甲、新乡、斗门三个村，因非法开采瓷泥被破坏的农用地就超过231亩。更有甚者，盗挖瓷泥挖到了西部沿海高速公路沿线，这极易造成公路路基下沉和滑坡，给高速公路和过往车辆带来严重的安全隐患。

　　我国《土地管理法》第36条明确规定：禁止占用耕地建窑、建坟或者擅自在耕地上建房、挖砂、采石、采矿、取土，禁止占用基本农田发展林果业和挖塘养鱼。按照珠海市政府于2000年颁布的《关于划定采石、取土可采区、禁采区的通告》，眼下开采瓷泥的区域均属于禁采区。珠海70％的农田在斗门区，其中九成是基本农田，盗挖瓷泥最严重的斗门镇又是斗门区的重点农田保护区。迄今为止，珠海国土部门从没有颁发过任何瓷泥开采许可证，但一个个瓷泥矿就在眼皮底下“四处开花”了。

　　查处难，难在无强制措施

　　去年6月26日，珠海市检察院和斗门区检察院在斗门区委、区政府的支持下成立了专案组，斗门也成立了“集中整治破坏资源和生态环境专项行动领导小组”，由副区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任组长，严厉打击非法采挖瓷泥。

　　一天，侦查人员的汽车陷在泥坑中，附近一男人见状招呼伙计帮忙抬车，并凑近侦查人员：要瓷泥吗？找我。说着递给侦查人员一张名片。侦查人员一看，嗬，送上门了，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家伙正是非法采挖瓷泥的团伙成员，联系电话都写在名片上了。

　　其实，斗门盗挖瓷泥现象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为什么屡禁不止呢？珠海市检察院说，2006年1月至2008年3月，国土部门受理斗门镇辖区内非法占用农地开采瓷泥的举报、投诉有数百件，查处了104件，发出《责令停止违法开采矿产资源行为通知书》104份，成功制止了57宗盗挖瓷泥案，立案25件。但是，其中确实存在法律障碍，国土部门行政执法能力有限，没有强制措施。

　　在斗门盗挖的瓷泥只有极少部分在当地销售，大部分销往福建，其次是佛山，但国土部门既无权封泥口，也不能扣车、扣船等运输工具，虽然《行政处罚法》赋予了国土部门登记保存非法采矿工具和矿产品的权力，但非法开采瓷泥的工具都是大型挖掘机械，需要专门的运输机械才能运走，国土部门目前既没有配备这类专门工具，也没有专门的场地保存。按照有关规定，国土部门对非法开采瓷泥占用一般耕地的，有权要求开采者缴纳20元／平方米复耕费，并处以30元／平方米的罚款；占用基本农田的，复耕费为35元／平方米，并处以1至2倍的罚款。被处罚者如不履行义务，国土部门可以申请法院强制执行。但据统计，自2006年至今，国土部门只收到违法开采者自动缴纳的罚款25．69万元。

　　打击难，难在犯罪成本低

　　国土人员抱怨说，他们白天制止了，人家晚上出来挖；查扣了一台挖泥机，暂时锁在镇政府，晚上却被不法之徒抢走。斗门的平板车也被不法之徒控制，工作人员想将作案工具拉到市区，在当地竟雇不到平板车———没有人敢揽这活。他们只好从市区租一台车，不想这台车到斗门时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死活不干了，说给多少钱都不干。

　　珠海市检察院一位检察官说，前些年“逮”住的违法开采瓷泥者没有一个被判实刑，都是罚款了事。目前法院已经作出判决的三件非法占用农地案，其中一件判罚金四万元，两件判处罚金各二万元。这主要是遇到了法律适用的窘境。非法占用农用地与非法开采矿产资源符合牵连犯的法律特征，盗采瓷泥矿价值五万元以上者，就应以量刑较重的非法采矿罪追究刑事责任。斗门被盗采的瓷矿都超过这一标准。但是，由于矿产资源的价值鉴定权在省级以上政府国土部门，鉴定程序复杂，费用高时间长，而且实际操作困难，导致司法机关大多以鉴定程序简单、量刑较轻的非法占用农地罪追究责任。这种惩罚与他们攫取的非法利润相比，犯罪成本极低。而且被查处的基本上是当地村民，幕后操纵者却逍遥法外。

　　他们这样破坏生态

　　原斗门镇八甲村书记兼村委会主任吴建平受贿252500元，非法转让八甲村100亩土地。

　　原八甲村村委委员张国生和副书记吴昌益各受贿122500元，各非法转让八甲村100亩土地。

　　原白蕉镇灯一村书记周金耀受贿7万元。

　　原乾务镇网山村书记黄建洪受贿50100元。

　　乾务镇马山村村民林超华伙同贪污4万元，行贿5万元，非法占用77亩农用地开采瓷泥。

　　张达成伙同贪污73040元，行贿33200元，非法占用92亩农用地开采瓷泥。

　　个体老板李尚利非法占用乾务镇南山村138亩农用地采矿，另向国家工作人员行贿8000元。

　　原斗门区国土局资源股副股长孙伟文受贿1万元，玩忽职守，致使斗门乾务镇马山村57亩耕地被破坏。

　　原斗门区乾务镇国土所所长陈国伦受贿44300元，玩忽职守致乾务镇南山村138亩矿山被非法开采。

　　原斗门五山镇国土所所长赵买明受贿52000元，玩忽职守致南山村25.1亩的矿山被非法开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