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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誓再也不当班干部了 二丫头
小学六年级,我12岁。那一年,我就决定,以后再也不当班干部了。
从三年级的中队长、班长,到六年级的大队委兼班长兼数学课代表,我一直是班里乃至年级里的“风云人物”,用现在的话说,叫“政治可靠,业务扎实”。
收作业,登记学生考评分数,写大队日志,帮老师看自习课,组织各种文艺演出……这些琐碎的工作换来了年级里各位老师的认可,当然,还有一些“小恩小惠”——屈指可数的演出门票、游园会票,仅有一张的班级合影,各式各样的“雏鹰奖章”。
在五年级以前,我一直行使着班主任赋予的“最高权力”,并享受这种权力带来的快感:我可以随便训斥班里爱搞怪的男生;老师让我汇报工作,我便一五一十将班级动态及“舆情信息”上报;自习课上,为了让教室安静下来,我用板擦狠命拍黑板直到粉笔灰呛到自己咳嗽出来……
威望就这样建立起来了。四年级选举,全班42人,我得了38票;新年,我永远是同学中收到贺卡最多、最漂亮的那一个;值周排岗时,班里最受女生欢迎的男同学总是围在我的位子旁转——只是为了让我给他们安排一个可以边值日边写作业的岗位。那时,班里的同学对我又敬又怕。现在想想,他们敬的和怕的都不是我,“我”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但我渐渐不再享受这种权力带来的快感了。一次值周,我去楼道里查岗,一个男生正懒洋洋地站在那里。我悄声走过去,猛地从背后拉起他的胳膊,“胳膊要贴紧”,我翻着白眼儿训了他一顿。这时,从旁边经过几个六年级的学姐,我听到她们小声地说:“这个小姑娘可厉害了,他们班同学都特怕她。”
四年级的一个中午,我和刚转校过来的男同学打架,我们互相摔了对方的铅笔盒后,他恶狠狠地举起手里的勺子对我说:“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那一刻,全班同学都没有说话,他们仿佛用沉默表了态,我气得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下午。
一个人往往在群体中才能得到安全感。我不喜欢被别人怕,不喜欢被孤立的感觉。我尝试着改变。老师再让我汇报工作,我开始支支吾吾,结果被批评“没有立场”。同学也并不领情,我的“小批评大帮忙”在他们看来,还是与阶级兄弟不在一条战线上。
六年级再次选举班干部时,我只得了24票,同班一位善解人意的中队委则以36票高居首位,但在老师的力荐下,那一年的班长还是我。
但是,我已经能感受到同学们不和谐的眼光。六年级,课业繁重,班主任经常让我翘掉体育课,帮她判作业。班里的女生认为,我在利用职权不上体育课,趁此机会写作业;我被老师叫起来批评时,下面也开始有了哧哧的笑声。
这一切终于在六年级的教师节前爆发。这是小学时代的最后一个教师节,我和文体委员A协商,全班筹钱为班主任买一份礼物,大家约在放学后商量买什么样的礼物。
按学校规定,放学后是不可以在教室内多停留的,我建议大家到校外讨论。那一天傍晚,当我们聚在校门外商讨此事时,生活委员B再次建议回教室讨论,我几乎和他吵了起来。
“放学后再进学校,是要被扣分的!”“我有钥匙,想进教室的跟我走!”“扣分的话你能负责吗?!”
这时,文体委员A站出来为生活委员B打抱不平:“他只不过想让大家能坐着讨论,你干吗这么凶?”
全班同学站在旁边,除了我们3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
第二天,我被告知,教师节的活动不需要我参加了。“反正她在的话我们就都不参加”,A对别人说。当我从好友口中得知此事时,只是笑了笑。接下来是一节体育课,做着做着广播体操,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不想让班级评比时被扣分,我错了吗?
明明是我发起的活动,凭什么最后不许我参加了?
为什么平时和我关系很好的同学,这时都用沉默表态?
下课后,我哭着冲进班主任的办公室,撕下胳膊上的“三道杠”:“老师,这个班干部我不当了,您让A、B他们去当吧!”
“策反”风波最后在班主任的干预下,以我和A、B的和解告终。但在那一刻,我真的发誓再也不当班干部了。上了初中,因为小学班主任在学生手册上的评语写得“太好了”,我再次被选为班长。但这一次,我信奉“无为而治”,做得越多,错得越多。期中换届选举时,我如愿以偿地卸任。此后近10年的学生生涯中,除了小组长和课代表,我再也没担任过其他职务。从“高压脊”转型为“低压槽”,我的田园生活过得有声有色。
即使是担任组长、课代表这样的“小官”,我也小心翼翼和同学们处好关系。一次,高中语文早自习,我带着同学们默写。我知道底下很多人都在抄,实在看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后说:“大家差不多就行了。”本来沸反盈天的教室一下安静了,同学们停下笔,抬起头看着我。我想了想,吐出了后半句:“大家注意点儿策略,抄也抄得有点儿水平,别都抄得一个字不差。”大家听了,会意地笑了,教室里又响起嗡嗡声。
我也笑了,但直到今天,想起自己说过的这句话,还是会难过。
当了三年班长却被全班同学抛弃 米芫
初中同学又聚会了。
花花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而且,还是她自己从校友录的照片中看到的。毕业10年了,数不清的同学聚会,花花一次都没参加过——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她永远接不到邀请。甚至连那些隔三差五的小规模“腐败”活动,也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
就这样,从毕业那天开始,当了3年班长的花花,被全班同学“抛弃”了。
其实,如果单纯用“优秀班干部”的标准来衡量的话,10年前的花花绝对称得上认真负责——
自习课,老师不在,班里同学交头接耳闹成一锅粥。这时候总是花花站出来,拍着桌子厉声喝道:别说话了,上课呢!同学们被吓了一跳,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没过多久,嬉笑声再次响起,进而升级。没办法,花花搬着椅子坐到讲台前,一边写作业,一边不时抬头扫视,并把个别“捣乱分子”的大名写在黑板上。
每天早上交作业,总有几个不自觉的人想投机取巧。通常的情况是,人家正抄得起劲儿呢,花花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抄起作业本就走;要是对方不给,她也有办法,“你不交我就不要了呗”,扭头抱着一摞本子给老师送去。“本来抄作业就不对,”花花理直气壮:“决不姑息!”
还有,那些上课说话的,做值日偷懒的,课间操装病的,小测验时传纸条的,统统逃不过花花的眼睛。只要她在,这些“假恶丑”就无处遁形。如果事后班主任老师问起来,花花也很少隐瞒,总是如实汇报,并且还一二三四地列举出一干人名:谁是主谋,谁谁是帮凶,谁谁谁是毫无是非观跟着看热闹的……
渐渐地,同学们开始疏远花花,觉得她根本不是自己人,尽管每次她看上去都那么有道理那么有原则,那么,正义。是啊,现在想想,学生时代的“革命情谊”,十之八九都是在抄作业、传纸条的时候结下的,可这些乐趣,花花一丁点儿也没得到。
她也委屈啊:既然让我当了这个班长,我总得负责吧?难道眼看着他们违反纪律不管?
说实话,花花能感觉得到自己跟同学们挺疏远的,她也为这事苦恼过,甚至开始尝试着改变。比如,自习课再维持秩序的时候,如果名字被记在黑板上的同学表现好了,花花就赶紧给抹掉——下课的时候,黑板上一个字也没有,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没多久,那些“捣乱分子”就摸清了花花的新思路,又开始有恃无恐起来。
“这样不行,没威信了。”索性,花花放弃尝试,恢复了铁面无私。
班主任对花花这个班长很是满意,每个学期的评语翻来覆去都是这样几句话:在同学中有威信,对工作认真负责,是合格的班干部、老师的好帮手……
这个“合格的班干部”跟班里每个同学的关系都还过得去,见了面打个招呼闲扯几句绝对没问题,但这种关系总让人感觉若即若离,3年时间,花花连一个交心的朋友也没留下。
后来,上高中了,花花总算逃离了这种尴尬的处境。她明白过来,当班干部决不是个轻松差事——如果让同学们接纳自己,就要跟大家保持一致,必要的时候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要让老师和自己满意,要“认真负责”,就势必站在大多数同学的“对立面”,得罪人是难免的,还费力不讨好。
想到这个,尽管新学校的老师反复劝说,花花还是毅然“罢官”了。这3年,她只想优哉游哉地做个平头百姓。至于初中的经历,除了翻看同学录的时候心里酸酸的,平时,她绝少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