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军方18日说,以军当晚开始从加沙地带撤军。这是又一次现代政治表演,重复着巴以之争的老套路:以色列提出安全要求,民主政体“合法出兵”,军事打击达到目的,各国元首斡旋,联合国决议案,撤军收兵。
在阿以矛盾中,谈判、协议、赎买、交换、选举、斡旋、宣言等等现代行为理念充斥其间。
决定胜负的是战争,支撑战争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政治戏法。必需承认,决定所有这一切的,是六百万人口小国以色列惊人的政治经济资源,以及攻必克战必捷的以色列国防军。
现代犹太复国主义 巴以问题的源头是犹太复国主义。巴以问题是当代国际焦点,犹太复国主义并不是当代概念。3500年前的摩西出埃及不算正式的复国行动,2300年前的犹太教派哈西德派提出的肯定是犹太复国主义。公元前586年,犹大国被巴比仑所灭,人口被迁往两河为奴,其后希腊人又统治巴勒斯坦地区。在公元前三世纪至二世纪,出现犹太教哈西德派,以复国为宗旨,反对希腊化趋势。这应该是最古老的犹太复国主义运动。
回顾这段2300年前的历史,意图在于表明犹太复国主义运动,有其漫长的历史传统,这一传统丝毫没有干扰现代犹太复国主义采用今天的政治游戏规则。
1897年第一次犹太复国主义代表大会在瑞士巴塞尔召开,世界犹太复国主义组织正式成立,标志着现代犹太复国运动开始。在永久中立国,召开世界代表大会,成立本民族共同承认的组织,现代犹太复国运动一开始就采用现代政治理念。
不久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犹太人以巨大的经济、政治影响力以及分布各国的优势,游走于协约国和同盟国之间,使自己成为交战双方争取的力量。为了争取犹太人,英国人颁布《贝尔福宣言》。
《贝尔福宣言》称英国支持犹太复国主义者在英托管的巴勒斯坦建立犹太人“民族家园”,条件是不伤害当地已有民族的公民权利和信仰权利。宣言被后人批评为“第一国向第二国允诺第三国土地”,英国人至今被指对巴以之争负有历史责任。
这份明显有问题的《贝尔福宣言》,是要犹太人建立“民族家园”(nationalhome),不是国家(country,state,nation),宣言称“不伤害当地已有民族的公民权利和信仰权利”。当时英国人明确支持阿拉伯人在一战结束后彻底独立,《贝尔福宣言》中的文字技巧,让这份宣言表面上与英国既有政策不抵触,对英国议会和反对党有所交待。战争中英国人同时获得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支持,又让英国人“合法”抽身中东,足以做现代政治教课书。英国人在中东留下的遗产,与南亚/东亚/非洲各前殖民地的百年混战完全相似,那是另一回事。
犹太人大批的回到中东,有《贝尔福宣言》的背书,有希特勒灭犹的人道理由。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大量购买土地,有法律程序和商业操作,基布滋集体农庄是现代乌托邦试验。复国前躯中有大批来自东欧的社会主义者,直接间接赢得了苏联的支持。所有这一切,都既“民主”又“公道”。犹太人甚至用一次次选举与会议,协调了本民族内左右派别的关系,社会主义者与自由战士结盟、转换,简直是民主教育典范。
灵活应对联合国 就像一战中获得英国人支持一样,犹太人很清晰地认识到二战后的老大是谁,差不多在第一时间获得了二战后第一任美国总统杜鲁门的支持。杜鲁门同意犹太人回到巴勒斯坦。美苏两大强国的协调,与1947年联合国通过181号决议案直接有关。
181号决议案要求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分别建国。这个决议案立即获得以色列的接受。这份决议案是如此重要,后来联合国有大量有关巴以的决议案,内容对巴勒斯坦人越来越不利,但所有的源头全是这份决议案。
以色列对联合国一系列决议案的态度很有趣,基本上是对己有利就接受,对己不利就拒绝。以色列最多时不仅占据全巴勒斯坦,还打出国界。1967年联合国安理会通过242号决议,要求以色列从占领土地上撤军。1974年联合国安理会通过338号决议,重申以应遵从242号决议。这两个决议案,以色列当时均拒不执行。以色列后来撤军,是一系列土地换和平的操作,是满足了很多条件的结果。
1982年,以色列重创黎巴嫩南部阿拉法特领导的巴解组织,建立安全区。2000年5月,以色列联合国425号决议,从黎南部安全区撤军,真实原因是巴解组织完全失去了直接打击以色列的可能。
以色列自1978年戴维营谈判,与埃及互相承认开始中东和平进程,以撤出占领的埃及领土为交换——这些领土原本就是埃及的。在一系列类似的复杂行动中,以色列逐步赢得周边阿拉伯关系正常化,比如撤出黎巴嫩南部。与巴勒斯坦的谈判也是这样,而且只还给巴勒斯坦2500平方公里土地,远低于181号决议案1.15万平方公里。
国内选战政治 以色列通过立法这一“民主”程序,确认全世界犹太人后代重新皈依犹太教后,即可申请以色列移民。最极端的例子,是2005年3月以色列政府认可印度东北大约6000人为一个犹太人后裔社团,这个部落自认为是2700年前(公元前8世纪)圣经时代十大失落犹太部族之一。除了“历史考证”,几名犹太宗教法官主持仪式使其皈依犹太教,又花了6个月时间教他们希伯来语和犹太教教义,一批新的以色列公民就诞生了。目前世界各地有不知多少人,希望以这个渠道成为以色列公民,仅印度东北部就有200万人。这让人感慨以色列的巨大吸引力同时,也不能不承认六百万人口的以色列拥有无穷的后备人力资源。有报道说,1990年代苏东波后,东欧有几十万犹太人移居以色列。
在以色列国内,《新归化法》给新移民以选举权,入境就可以投票。选举效应使以政府支持开设新的定居点,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残余土地被大量侵蚀。于是很相似的一幕出现了:以土地换和平,巴解组织承诺不再军事袭击,以色列通过一系列议会程序拆除定居点,让巴方有限自治,这又是“现代民主”。
巴解组织被逐离黎巴嫩后已经高度困难,经大量的“国际调解”,最终有限自治。隔离区人间地狱的生活,使哈马斯为代表的激进派与巴解强烈冲突,巴勒斯坦内部四分五裂。“无差别攻击”的山寨火箭和人肉炸弹杀伤力有限,却给以色列执政党以巨大压力。
以色列的国家状况是现代社会,所有社会成员享受良好的教育和福利保障,生活环境健康有序,治安良好罪案低发。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小猫小狗的生死存亡都会引起巨大关注,高度发达的媒体全力发掘“与普世价值抵触”的新闻。于是隔离墙这一当代最公开的种族隔离制度,得到了以色列举国支持,程序是“合法”的。
与本文所述一致,以色列此次对加沙的打击,从开始空袭到停火,也同样是选民/议会/党派/选情综合作用的结果,以军奋勇作战,国民一片叫好,朝野各党共投赞成票。加沙之战,合法,民主。
(责任编辑:黄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