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老百姓心有余悸到银行提款 俄式增长模式终结

　　俄式经济增长模式终结？

　　《环球》杂志驻莫斯科记者/熊伊眉

　　月薪4000多美元的营销经理库季科夫怎么都不相信，银行竟然拒绝向他提供房贷。最近莫斯科一处原本6500美元一平米的普通住房打八折，他动了买房的念头。

　　半年前，几乎没有老百姓相信，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发生的次贷危机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可现在却发现金融海啸已来到家门口。

　　静静港湾风波骤起

　　当美国的次贷危机开始向世界蔓延，使西方国家陷入恐慌时，俄罗斯犹如一个静静的港湾，各企业仍争先恐后地推出雄心勃勃的投资计划、并购计划、融资计划，国内外资金源源涌入金融市场和实体经济，股市房市车市没有一个不火爆，人们的收入也在涨。俄罗斯政府自豪地称俄是投资乐土，是资金的安全避风港，铸就这个避风港的是稳定的政治局势、平稳的经济增长、充足的外汇储备以及好似永远也涨不到头的石油价格。整个上半年俄罗斯政府忙的是对付由于流动性过剩而引发的高水平通胀。

　　俄政府似乎也有理由乐观地看待本国经济状况。房贷规模不大，经过1998年金融危机的洗礼，银行业完善了监管和避险制度，更令政府安心的是高达5900亿美元的黄金、外汇储备，近几年的超额石油收入更是给经济准备了“安全枕垫”。

　　面对西方发达国家发生的危机，俄罗斯甚至在偷着乐，政府呼吁有实力的公司利用这个时机进入海外市场，总统梅德韦杰夫对企业家表示，国家“将对进入外国市场的私人企业提供帮助”。他的顾问特沃尔科维奇说得更直截了当，“俄罗斯有的是钱，如今正好有机会通过资本扩张更紧密地融入世界经济。扩大俄罗斯公司的影响就是巩固安全，还能够在技术上实现突破”。

　　2008年上半年俄罗斯股市价高量增，股指连创历史新高，但在达到2400多点后掉头向下。起初只是被看作是正常调整，然而跌势越来越猛，引发股市暴跌的是动荡的国际金融市场和石油价格。2008年8月俄罗斯与格鲁吉亚之间爆发冲突，西方对俄罗斯一片谴责，投资者信心严重受挫，资金仓皇出逃。此后股市频频因震荡过大而临时停盘，甚至闭市数天以防崩盘。短短半年，股指跌幅超过70%，如今在550至700点之间徘徊。不过，股市大跌对社会情绪影响不大，老百姓炒股的很少，参与基金投资的人也不过10%~20%。

　　让俄罗斯人真正感到世界金融危机寒气逼人的是本国银行业传来的坏消息。2008年9月俄爆出“KIT金融”投资银行和通信银行濒临破产的消息，尤其是这个通信银行，它负责向1500万退休者发放退休金和各类社会补贴。尽管政府出面，责成国有大企业出资收购了这两家银行，但老百姓心有余悸，开始到银行提款。为防止居民挤兑，政府宣布大幅提高居民存款的国家担保额度，从过去40万卢布（1美元约合27卢布）提高到70万卢布。国家承诺，无论银行发生什么事情，居民都可以取回存款。

　　俄式经济模式终结

　　跟随世界市场石油价格的大幅下降，俄罗斯乌拉尔牌出口原油2008年7月最高价为每桶142美元，最近已下跌到50美元以下。油价下跌对俄罗斯经济造成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石油出口收入占俄罗斯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近年来俄罗斯经济的快速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高额石油收入促成的消费需求和投资需求。据测算，2009年只有在油价每桶70美元以上俄才能保障财政收支平衡。

　　而更为直接的打击是廉价的海外贷款没有了。近年来由于外国贷款利率低于俄国内利率，俄罗斯银行和企业向海外大举借债。俄央行统计，俄公司和银行海外举债高达4300多亿美元。利用国际廉价资本，俄罗斯大公司在国内大量投资，在海外积极扩张。如今在海外借不到钱了，更糟糕的是时值年底，绝大多数银行和企业都面临着借新债还旧债问题。否则，那些抵押给外国银行的石油、天然气、有色金属等重要资源就该落入外国债权人之手。俄政府于是紧急拨专款500亿美元，帮助俄罗斯企业偿还外债。

　　“排着队”申请领钱的有国有垄断行业的老总，也有财富排行榜名列前茅的寡头。例如，俄罗斯首富、铝业大王杰里帕斯卡就必须马上向西方银行偿还45亿美元贷款。如不能及时还款，他持有的25%的诺里尔斯克镍业公司的股份将为债权人所有。杰里帕斯卡在一阵奔波之后，从政府那里得到所需的巨额资金。

　　不久前俄经济发展部长纳比乌林娜说，世界经济危机表明，俄罗斯近几年建立在高油价及“依赖外国低息长期贷款”基础上的经济发展模式已经结束。

　　更糟糕的是，俄罗斯经济发展近来开始出现停滞迹象，2008年10月GDP环比下降了0.4%。一些企业给职工放长假，或缩短工时，并计划裁员。俄联邦劳动和就业局副局长沃夫钦科近日说，4000多家企业打算解雇部分员工，多数裁员将在2008年12月至明年1月进行，计划裁减20万人。

　　饭碗难保、人心惶惶……老百姓开始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在娱乐消费、购置大件物品上节省开支。据统计，饭店的就餐人数下降了10%，特别是高档餐馆客人明显减少。旅行社生意冷清，人们取消了新年期间的外出度假计划。汽车、电器、家具店销售明显下降。与之相反的是当铺生意红火，莫斯科300多家当铺，2008年10~11月的营业额增加了12.5%，仅10月抵押品就超过了10亿卢布。居民利用典当来偿还银行贷款。人们心理压力增大，防范危机和调整心态的书籍畅销，心理咨询门诊的顾客增加，求神占卜的人多了起来。经济学家则劝人们利用失业这段时间充充电，多学门手艺，拿些证书，一旦经济好转，谋个好职业。

　　已花去外储四分之一

　　尽管俄罗斯起先对世界金融危机对本国造成的影响估计不足，但是当危机袭来，政府能够当机立断，采取应对措施。2008年9月底以来，俄政府一方面紧急注资，向银行提供9500亿卢布期限为5年以上的贷款，向证券市场投放1750亿卢布资金，并宣布2009年再次投放1750亿卢布资金；另一方面制定整套的反危机计划。

　　为了拯救经济和防止卢布大幅贬值，俄政府大把花钱，短短两三个月外汇储备就花掉了四分之一，从5900亿美元锐减到4500亿美元，俄罗斯经济的“安全枕垫”正在迅速瘦身。

　　不过总的来说，俄罗斯社会政治形势是稳定的。普京自2000年执政后，大大加强了中央权力，保证了地方政权对中央的绝对服从，打击了那些想干预政治的寡头，削弱了反对派的力量。同时，由国有大公司出面收购了一些主流媒体。尽管反对派也利用经济中出现的种种问题批评政府，但他们的声言微乎其微。

　　俄总统梅德韦杰夫与总理普京配合默契。在议会中普京领导的统一俄罗斯党占据着三分之二的席位，保证了政府提出的任何提案都会顺利通过。例如，最近有关延长总统任期这样重要的修宪案，仅用16天就在议会获得通过。权力的相对集中，有利于俄罗斯政府对经济危机做出快速处置。

　　俄罗斯目前的各项重要经济指标尚属正常，经济学家认为明年将是最困难的时刻，如果政府措施得当和及时，利用充足资金刺激起本国经济，俄罗斯将可能度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