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被记者从受伤母亲怀抱里救出的刘毅,已经直接从小班跳到中班。除夕夜,母子俩一起,吃了一顿不算丰盛的团年饭,看到妈妈默默地摆放已故姥姥、姥爷的碗筷,懂事的他乖乖地为妈妈夹菜。
地震后,背着亡妻回家的“情义男”吴家芳的春节是团圆的——他的新婚妻子刘如蓉特意从深圳赶了回来,两人在板房里过了震后的第一个春节。
甚至猪坚强的生活,也在改变着。
这里,伤痛正在平复,生活还在继续。
新闻主角
姓名刘毅
性别男
年龄4岁
地震时,家住映秀的雷君房子被震垮,父母皆双亡,丈夫此前入狱后再无联系。
2008年5月14日,本报记者在灾区采访时,她委托记者将她3岁的孩子刘毅背出灾区,她原以为今生再见不到孩子,没想到数天后,她被直升机救出,记者将孩子送还,母子重逢。
这个春节,记者重返灾区,再度见到这对母子,他们的生活也在改变。
初一早起刘毅翘着屁股向邻居拜年
初一大清早,刘毅就被妈妈从被窝里拽出来,他手里还攥着昨夜用妈妈给的1块钱压岁钱买的口香糖。口香糖软软的,已经没了当初的模样。
睡眼惺忪的刘毅极不情愿,吭哧吭哧地发脾气,却遭到妈妈一阵劈头盖脸的批评,“你长大啦,要懂礼貌。”雷君教孩子,从今天起,要去给邻居拜年。
4岁的刘毅不太听得懂礼貌的意思,但看妈妈生气,老老实实地套上衣服。今年春节,刘毅没有新衣服。
从今天凌晨,映秀的门外飘起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雷君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刘毅在雪地上出溜着,兴奋起来,在妈妈的带领下,刘毅向周围的邻居挨个拜年,他咬字不清,喊着含含糊糊的“新年好!”刘毅弯腰把屁股翘得老高,逗得邻居哈哈乐,拍拍刘毅的脑袋,“乖娃子哦!”
邻居的夸奖,让刘毅害羞起来,他搂着妈妈的大腿。看着儿子,雷君也跟着露出开心的笑容。
除夕夜,雷君和刘毅娘俩基本上是在平静中度过,除了雷君姐姐的催促离婚电话。
“原本就不想过年了。”雷君告诉记者,但是她不忍让亲人担心。说起新年愿望,雷君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把房子建好,有个真正的家。
“我们娘俩总要生活下去。”雷君说。
团年饭一桌只有娘俩
“原本就不想过年了。”雷君说,如果不是姐姐送来一些吃的,她没有准备一点年货。
昨天是年三十儿,当记者走进雷君家时,刘毅正撅着屁股玩玩具,雷君将切好的腊肉入锅。
饭菜比往年简单了一半,提起去年过年,雷君用手比划着,鱼、鸡、大虾满桌,“至少要花费1000元置办年货。”
一礼拜前,她拗不过姐姐的劝导,答应要好好过这个年,为此,她给自己和儿子做了一顿较丰盛的年夜饭。
但是摆碗筷时,她却犹豫地停下手,站在桌前,攥着一把筷子,不知如何摆放,忽地,鼻子抽起来。“妈妈你怎么了?”注意到妈妈的异样,刘毅丢下玩具跑过来,拽住妈妈的衣角摇晃。
沉默良久,雷君缓缓将筷子放在桌四周,“这是妈的,这是爸的。”边摆放,雷君边小声嘀咕,哽咽不已。
如果没有地震,雷君的父母今年刚50岁,他们原本住在一起,以往做饭、带孩子,都是父母的事,雷君落得清闲自在。
吃饭的时候,看着妈妈不开心,刘毅乖乖地给雷君夹菜,雷君挤出一丝笑,“怎能不想父母?”地震刚过去那阵,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替父母去死,或者,宁愿拿儿子换。
当着记者的面,她为自己的失态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坏了气氛。”她用手揉了揉眼,马上把话题岔开。
压岁钱坚决不让孩子要
按照映秀的习俗,团年饭应该亲戚挨家轮流吃。今年,雷君没有心情,她不想串门。可没多久,雷君的表哥还是走进屋,这位在映秀医院做医生的表哥很幸运,一家并无损伤。
表哥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雷君,只是不停招呼刘毅,“多吃、多吃。”
临走时,他塞给刘毅200块钱压岁钱,遭到雷君抵制,命令儿子还回去。刘毅有些不舍,攥着钱,看了妈妈一眼。雷君严肃的表情让刘毅感到害怕,立刻将钱递过去,“都挺难的,算了!”她执意劝说表哥,直到他收回。
往年,别人给刘毅的压岁钱没这么多,“可能他们想照顾我。”雷君说,自己并不是爱面子,“就是觉得我们孤儿寡母,不该占人便宜。”
念丈夫坚持自己带孩子
春晚的音乐响起,热闹的氛围从电视机弥漫整个房间,但雷君无心理会。电话响了,是姐姐打来的,“又在催我考虑未来。”雷君挠了挠自己的头,叹了口气。
姐姐说的是雷君和她丈夫离婚的事儿。雷君结婚时曾遭到全家人反对,丈夫是个孤儿,父母早逝,他常年在外打工。刘毅一岁的时候,丈夫突然入狱。
雷君迄今不知道他因为何事入狱,“去看他时也不说。”雷君说,“听说和老板有关系。”她想去问清楚,却遭到老板的恐吓,“再来就打断你的腿。”
“没人照顾你了,还不想想自个儿!”姐姐在电话中声音提高数倍。
“我怕伤害他。”雷君小声说,姐姐顿时气急败坏,“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电话里传出“嘟、嘟”的忙音,雷君眼神透着迷茫。
刘毅并不知道妈妈的难处,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已经吃得满嘴是肉末,还不时喊“妈妈,吃菜”。
毕竟是个孩子,饭没吃完,刘毅就哧溜蹿出门去。
“他总是那么淘气。”雷君有些无奈地摇头。
不让雷君省心的有,刘毅每天换的衣服不出两个小时就脏,在家坐不住,天天脸上身上磕破受伤。
“养他可真费心。”雷君说,“有时候就想,他要是个女孩就好了,起码以后不用担心出嫁,还懂事。”
“嘭!”一声巨响打破寂静,刘毅在屋外放起烟花来。小家伙儿人小鬼大,那么大个的烟花也敢凑上前点燃。
看着烟花喷出,刘毅兴奋地在旁边跳来跳去,这让雷君有些欣慰,“嗯,男孩也好,以后长大不挨欺负。”
建房子 打算带儿子去打工
春晚进入高潮,零时前,主持人带领全场观众一起倒计时,雷君也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零时,雷君抱着刘毅,拨弄着他的小手,“新年咯,新年咯!”刘毅傻呵呵地咧开嘴笑,“快喊叔叔新年好!”雷君教儿子,他却害羞地扭过头。
她告诉记者,她今年唯一的希望就是把房子顺利建好。
雷君计划申请的是一个60平方米的房子,这已经是最小的自建房,需要5万块钱。
她盘算着,政府给灾区去世的每人补助5000元,哥哥姐姐不要,她可以领到1万块,镇里还给每所房子补助1万,另外能贷款两万,“这样就只差1万了!”雷君掰着指头数。
“这1万块怎么办?”记者问。
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雷君笑起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啊!”
雷君计划出去打工,“这样子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雷君说,但又让她担心刘毅,“交给谁都不放心。”
“我再想想,实在不行就把他带走。”雷君拍拍手说,“生活总要过下去,即便我们娘俩,也要生活得很好。”
随着凌晨钟声的敲响,无数烟花在岷江边被点燃,绚丽的烟花四散开来……
雷君牵着刘毅的手跑出门外观看,这一刻,映秀镇显得特别热闹,雷君的眼里仿佛也开起一朵希望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