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斌
接孙福海先生的新著《不用偷着乐》,忍不住就要乐。首先,是对福海继《逗你没商量》之后又一大作问世的由衷高兴。再者,就是那百段笑星的记趣确实令人忍俊不禁。如,从开篇相声祖师爷朱少文的“赌命诓王爷”、“恩培让李莲英伺候”、“万人迷的一个字"包袱"保性命”、“常宝堃最让邻居害怕的事”、“侯宝林临终前的"砸挂"”、“马三立要当守门员”、“马季新婚落难特殊的笑”、“姜昆在台上落陷阱”,到末篇外籍笑星“大山恋爱招来的误会”等,不仅囊括了历代的相声之名家,还将他们鲜为人知的轶闻趣事采撷于其中。
为此,不仅让人看到了这些曲坛艺术家生活的侧面,还以非正史的手法勾画出相声这一曲艺奇葩的缩影。这当中,最让我感佩的莫过于至今仍为相声艺人所传承的行规与道德,以及不畏邪恶、仗义执言的凛然正气。例如最典型、影响也最大的袁文会打人致死案,和“于俊波吃混合面屙劈柴”中所说“火车头牙粉袋装面粉”这一相声经典。
关于大恶霸袁文会将著名相声演员戴少甫殴打致死,我记得直到解放后镇压袁文会时仍有诸多不同传闻的版本。现在,经福海先生的权威介绍也就豁然明朗了。至于那轰动一时的“火车头牙粉袋装面粉”,我和许多人同样也错认为其作者是小蘑菇常宝堃。现在,读了“于俊波吃混合面屙劈柴”,才知原作者竟是与戴少甫同台招祸的相声大家于俊波,而于俊波的刚正不阿,也是有口皆碑的,那戴少甫的死,使于俊波对旧社会的现状更仇恨。于是,便嬉、笑、怒、骂,尽情宣泄心中的愤慨。艺术的灵感,便自然地随之而降临。
那天,于俊波与周德山等在天桥“明地”卖艺时,见有人在天桥卖火车头牌袋装牙粉。于俊波心头一动,便即兴“现挂”:“现在的白面落钱了。”“不对啊!现在是一天几次涨价,怎么能落钱呢?”“因为是下雨了,下一场雨,买一袋面就落一回钱,连下三场雨,这一袋面就更得落钱啦。”“是吗?”“对!不过这袋儿小点儿。”“洋面袋?”“牙粉袋儿。”
于是,这个传世的段子就这样问世了。而在当时,作为相声演员又将面临什么?这也是不难想见的。当然,此类事例不胜枚举。如,“白万铭智救侯宝林”就记叙了当年侯宝林在沈阳万泉茶社演出因讽刺日本人而被特务抓捕时,因一个叫白万铭的相声迷援救而脱险。更何况,若回想起来,当年我与一位相声演员还有过类似的缘分呢。
若没记错,那是1949年夏天。当时我正在距南市不远的一所私立学校读小学。虽然当时南市一带治安仍不太好,但每逢周末仍背着家里去“三不管”听相声。那时的相声演出多在露天场所,或仅仅摆几排的长板凳。一次,我刚在头排抢了个好位子,一个赤膊文身的黑胖子冲我一瞪眼:“小王八蛋,抢孝帽子呀?”说着,又轰小鸡般将我拎到他背后的第二排。开始,我还想抗争。但迫于那人一脸凶相,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也就在这时,前边那逗哏相声演员说话了:“小同学你过来。”“干吗?”“我想给你相个面。”“相面?”“对,各位,虽然我说的是相声,但一眼就看出这小兄弟是富贵相。根据是:一者天庭饱满;二者蚕眉凤目。尤其左眉下的那黑痣,相书上说,此本该是二龙在戏珠。但可惜呀,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却像苍蝇,不落眉心偏往这小兄弟眼皮上去添堵——”
哗,在场的听众都笑了,而我,却在发现那黑胖子灰溜溜地退场时,才意识到那相声演员的所谓相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使我感动的则是在散场之后,那相声演员还真的领我去拜访了一位相面的老先生,并用一种白色药糊,把我那颗黑痣除掉了。之所以如此,不仅因相法所说的凶多吉少。据老先生说,若任其疯长,不仅必将破相、挡眼,甚至还会溃烂,即医生所说的癌变。
至今,我左眼睑的伤痕仍依稀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