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冯村15年完成城市化过程 成郊区城市化样本

　　中国郊区城镇化的冯村样本

　　在城镇化进程中，农村经济支柱直接从农业转型到现代服务业；农民变成市民的同时，也成了股东；实行村资产的股份制改造，把所有的资产量化到村民，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形成了集体经济新的实现方式

　　本报记者 李成刚

　　一个在1992年时全村经济总收入1604．2万元、年人均纯收入不到1000元的北京郊区小村庄，经过15年的发展，到2007年完成经济总收入15．2亿元，年人均劳动所得25143元，一举跨入北京市十强村，成为北京门头沟区的首富村。

它用15年的时间，走完了我国一些经济发达地区和乡村30年才能走完的道路，完成了发达国家农村最快也要50年才能完成的农村城市化和农民市民化的过程，实现了发展成果村民共享，发展成就引人注目。

　　这个小村庄就是冯村。

　　“冯村之路，是一条善于在城市化的变革中寻找发展机遇，赢得发展先机的道路；还是一条共享发展成果的具有我国大城市特色的郊区城市化之路。”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陈锡文在研讨会上说。

　　这个获得专家较高评价、有点像神话的故事是如何写成的？

　　3月15日，由南开大学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院主办的“冯村现象高层研讨会”在北京京西宾馆举行，国内研究“三农”问题最知名的专家学者几乎全部到场，共同探讨冯村发展之谜和由冯村现象引发的中国城市化问题的思考。

　　冯村之路

　　“可以说冯村的发展确实是一个谜。”带着课题组在冯村调研了好几个月的国务院研究室综合司司长、南开大学博士生导师陈文玲教授对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说。

　　冯村故事可在南开大学“985”人文社会科学重大项目完成的《冯村之路——中国郊区城市化中的一个成功范例》中看到全貌，课题组通过对北京门头沟区永定镇冯村的专项调研，探究冯村从京郊落后的农村，转向现代化的新城区，从农民转向城市的市民，从农业转为现代服务业为主体的现代化产业的发展道路，总结了以冯村为代表的中国郊区城市化进程的经验。

　　位于北京门头沟区的冯村原来是一个贫困的地方，1992年之前，整个村的集体流动资金不足3万元，总资产不足200万元。1992年，全村经济总收入1604．2万元，年人均纯收入不到1000元，可以概括为穷、乱、脏、差。1993年，新上任的以闫永喜为代表的村领导班子，领导冯村开始了彻底改变落后面貌的发展建设。经过15年的发展，2007年，冯村经济总收入完成15．2亿元，比1993年增长了61倍；实现利润5935万元，增长了73倍；税收完成2768万元，增长68倍；人均劳动所得25143元，增长11．4倍。一举成为北京十强村、门头沟首富村。冯村目前的总资产已经超过了110亿，人均平均收入加上分红已经超过3万元，超过北京市城镇人均平均收入。

　　按课题组的总结，冯村独特的路径和发展模式，一是抢抓城市化机遇，拓展发展空间。很多地方在城市化过程中，农民一旦失地就失业，失去了生存的保障，但冯村在失去土地的同时，它把15个村里面的工程承包公司整合起来，变成了一个国家一级资质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自己做土地开发。二是坚持体制机制的创新，创造新的制度优势，来保证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和村民的共享。比如农村集体经济的改革，就增加了村民的财政性收入；比如完善民主管理制度，来保障村民的民主权利。三是选准领军人物，培育本地人才，吸引外来人才，形成管理团队。四是加快构建现代企业，把乡镇企业变成现代企业集团，培育和壮大龙头企业，走产业规模化、布局区域化、运营集团化的道路。冯村已经摆脱了本地化寻求发展道路的那种模式。

　　陈文玲认为，冯村发展原因主要有以下几条：第一，冯村在城市化的变革中寻找发展机遇，赢得发展先机，找准发展突破口，走出一条村民共享、城市化发展和经济化发展的道路，实现了郊区向城市的平稳过渡。第二，正如冯村全体村民所说，冯村的经济腾飞在于有一班好的带头人，有一套好的民主制度和一套好的机制。第三，通过多年发展，冯村已经完成了三个转变——从农村向现代城区的转变，从传统农业向现代产业的转变，从农民向市民的转变。和全国其他地方不同，冯村基本上跨过了制造业，直接从农业转型到现代服务业，构成了以现代服务业为主的产业体系。第四，冯村推进了农村集体经济的体制改革，形成了集体经济新的实现方式。就是把所有的资产量化到村民个人，而且在这种量化的过程中，做了极其艰苦细致的工作，形成了全体村民都赞成的一种分配机制，真正从制度上实现了村民共享发展成果，保证了农民失去土地之后的可持续的生活、生产和生存能力。

　　“冯村之路给我们很多启示，特别是怎么正确地理解郊区的城市化，把握郊区城市化的内在规律，保持农村向城市的平稳过渡，提高可持续生存和发展的能力。”陈文玲说。

　　冯村启示

　　研讨会上，与会人员对冯村现象的经验和启示，分别从各个侧面，做了各自的解读和总结。其中有几点，值得引起人们的关注和思考。

　　启示一：城镇化不是现代化的唯一路径

　　“我一直在思考，冯村现象到底能说明什么？”研讨会上第一个发言的陈锡文说，像冯村这样一个以村委会为单位的组织，在全国有64万多个，所以要求每一个村都变成冯村，并不现实。但冯村现象确实能说明很多深刻的道理：第一，中国的城镇化道路到底应该怎么走？中国是不是在若干年以后也会变成像美国、日本那样，最终95％以上、甚至98％以上的人口都是市民？“中国可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不会走到这个终极目标。中国的城镇化道路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必须走一条推进城镇化和乡村化并行不悖的道路”。陈锡文说，冯村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启示：冯村现在并没有在北京市的城区里面，但是它不见得比城区里面差，通过新农村建设，在和城镇化并行不悖的情况下，农民在不转为大城市居民的情况下，也能享受到同样的生活。不是一定要把所有的人口、占社会绝大多数的财富都并到城市来，才能说叫现代化。事实上冯村没有这样的过程，但是它也达到了城镇化。

　　启示二：农民市民化不能以失去土地为代价

　　对冯村之路的经验与启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党组成员、农村经济研究部部长韩俊认为，要破农民市民化这道难题，借鉴冯村的做法，有几个关系需要研究。第一个关系，就是农民在市民化过程中，农民跟土地的关系。过去传统路径，就是农转非，这两年一个比较时髦的做法就是拿土地换身份和保障，户口这个东西就是非常带有歧视性的制度安排，你再让他拿土地换过来，这是不公平的。拿土地换保障，社保是公民应得的权利，不应该跟他对土地权的放弃来挂钩。所以，我们不能够以农民放弃土地为前提，来给他一个市民身份。农民带着土地变市民，冯村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再一个关系，就是农民与市民的关系。冯村随着经济实力的壮大，在养老保险、医疗保险、村民福利方面，花了很多钱。北京市的城乡一体化，最终到一定阶段，城乡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没有差别。最终像冯村的这些职工，就可以享受像北京其他市民一样的养老和医疗保险，而且，对社会保障的享受，也没有与放弃土地或者其他权利挂钩。这很值得其他地方借鉴。

　　启示三：抓住产业升级机遇寻找独特发展模式

　　“我觉得对其他地方最大的启示在于冯村的产业有它自己的特色，它没有沿着国内先发展起来的那些村镇所走的那样的路子，而是另辟蹊径，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子。”国务院研究室副主任李炳坤认为，冯村在早期也办过一些建材、建筑、家具这些第二产业，但是它在抓住机遇以后，在企业发展有了一定规模的时候，它的产业结构迅速地提升，从第二产业很快进入了第三产业，并且第三产业所占的比重是越来越大。而且，它的产业分布也很奇特，它不是分布在自己冯村的原来的范围之内，或者说站在冯村的房顶上，能够看得到的范围。它的分布非常广，北到呼伦贝尔，南面到云南，东面到福建，等等。所以到冯村去看，你看不到大规模的工厂，看不到那么多的高楼大厦。试想一下，如果冯村的110亿元资金放在冯村，那个地方怎么放？根本就放不下，于是它就通过了市场化的运作、通过资产这个纽带，通过股份制这样的一种形式，实现了企业的扩张、兼并、再扩张、再发展这样的一个路子。这一点确实不容易，它是体现了现代产业的特色，抓住了产业升级的这样的一个机遇。

　　启示四：主动城市化才能找准自己的发展之路

　　“冯村最主要的经验是它的城市化道路，走的是一条主动城市化的道路。”中国经济时报社社长、总编辑包月阳认为，很多国家和地区的城市化之所以会遇到三个陷阱：一、类似英国的圈地运动，迫使农民破产成为城市的廉价劳动力，二、大量的工人进城后在利用他们时给予极差的待遇，三、就是伴随城市化进程，大城市中出现大量的贫民窟，是因为他们的城市化过程是被动的。但是，冯村却不一样，它通过以我为主，通过集体经济的发展，利用农村的土地资源，实现了农村的现代化或者说接受现代化，走出一条独特的城市化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