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义
“你们学校真的不拖欠工资吗?”我不放心地问。
“学校从来没有拖欠过任何人的工资,我现在就对着那面国旗发誓,今后学校也不会拖欠任何工友的工资!”总务老师突然指着教学楼的方向一脸严肃地回答。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操场北边教学楼前一面五星红旗正随风飘扬,那鲜艳夺目的颜色瞬间给人一种神圣的庄重感,随之我顾虑重重的心态成了一片明净如洗的晴空。敢当着国旗宣誓的人,我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就这样,我爽口地说,明天就到学校上班。
1996年9月,我到北京市崇文区天龙东里小学做了一名清洁工。
上班第一天,我才发现学校里国旗无处不在,除了操场那面国旗外,教学楼道墙面上、每个教室前面黑板顶头也有国旗被装在镜框悬挂着,分外耀眼。面对一面面国旗,我豁然觉得在学校做清洁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内心满是工作热情。偶尔在校园碰上个别卫生死角想放弃时,眼前的国旗猛地投射过来庄严的力量感,于是我又信心十足地拿起工具一点点地清除斑驳污迹,直到将它弄得干干净净。
每周星期一,学校所有师生都要举行庄严的升旗仪式,这时后勤人员就回屋休息一会。我却在小屋一个人正立而站,随着外面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响起,自己便举起右手向着升旗的方向敬礼,随即自己的吟唱与操场上嘹亮的国歌声交汇一起,响彻校园。虽然小屋隔着外面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但自己依旧有一种庄严的神圣感,一种同为共和国公民的自豪感。一个清洁工面壁而立庄严无比,其实我的内心就有一面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
在天龙东里小学干了四年清洁工,或许所有师生至今不知道,每次升国旗时操场东头墙角的那间小屋里,一个清洁工也在一本正经地唱着庄严的国歌,行着庄严的国旗礼。我想,当时如果有人意外发现了这一幕,他们肯定会感叹:面对五星红旗,一个清洁工的热爱之情并不比老师学生有丝毫的逊色!
这年12月的一天,我掏垃圾道时发现废纸堆里有两张一百元的钞票,正好雷校长从操场走过,我立即喊住他走过去将200元上交了。当我再去推垃圾车时,抬头发现教学楼前那面五星红旗正在寒风中飘扬,原来刚“交钱”的一幕竟在庄严的国旗下,心里顿时生出莫大的温暖感和荣誉感。
此后又有很多次,我在校园里相继捡到遗失的钱物,同样是在挂着国旗的楼道和操场,或在校长办公室墙面悬挂的国旗下,一笔笔钱物都如数还给失主或上交学校领导。我成了校园里孩子们传唱的“拾金不昧的李叔叔”。
我私下这样探究自己的拾金不昧:心中有了五星红旗,一个人就有了道德上的自觉。
1997年春节前,总务老师对我说:“节日期间老师学生放假不在,你既然住在学校,就再增加一个任务吧,每天按时升起国旗再按时降下国旗。”这是何等神圣的工作,却要交给一个清洁工来完成,我的心里是意想不到的感动和光荣。
大年除夕早晨,我老早起来清扫校园,再将自己打扮一新,这才双手举着五星红旗走到教学楼前的升旗台,然后拉动旗杆上的绳子国旗就缓缓升起了,自己神情庄重地盯着五星红旗一点点地升高,越过一层楼,二层楼,三层楼,最后在四层楼中间的一窗户前迎风招展。这是我第一次亲手升起五星红旗,国旗升上去了,眼泪却不由地流下来……
此后好几天,每天早晨我都按时将五星红旗升起在校园,晚上又将它缓缓降落。
再后来每到五一、国庆、元旦、春节等放假的日子,我又成了学校的“升旗手”。每一天的升旗都是那么新鲜,每一天的升旗都是那么自豪。
从1996年起,我连续四年没有回过甘肃秦安老家,除了忙于业余学习外,还有就是那不舍的国旗情:让自己多升一天五星红旗,让自己再多升一天五星红旗。
鲜艳的五星红旗在操场上缓缓升起,也在自己的心中冉冉升起。这种亲手升国旗的美感至今还留藏在心中,荡漾出自己对国家和民族永久的热爱之情。
2000年12月,我结束了四年的学校清洁工生活,去一家文化公司上班。临行前,自己拿着清洁工具再次来到升旗台,最后一次清扫台面和擦拭旗杆,明明是很干净的台面和旗杆了,可自己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端来干净水再拖再拭……
我背着行囊走向学校大门,一步一回头望着那朝夕相处了四年多的五星红旗,满心是痛楚和不舍。可当我走出学校拐进一条胡同时,自己忽然精神又振奋起来——身后的五星红旗渐渐隐去,而心中的五星红旗却再一次高高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