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掠夺性侵渔日见嚣张 在我驻军重地附近捕鱼

　　南方独家

　　■本报记者 苏稻香 西沙群岛报道

　　2009年的中国南海风云变幻，争端频繁。纷纷扰扰之下，南海渔民的真实生存状况如何?中国传统的南沙、西沙海域又怎样遭受着外籍渔民的“侵渔”?中国渔民的切身利益、南海生态资源的可持续发展如何维护?

　　3月中旬，中国最大渔政船311船首航西沙群岛海域巡航执法，本报记者有幸成为311船上为数不多的随行记者，在311船首航第一阶段1000多海里的行程中进行了深入调查。

　　外来掠夺性侵渔日见嚣张

　　公然在我驻军重地“家门口”捕鱼

　　神秘如梦境的西沙群岛以及更往南边的中沙、南沙诸岛海域直至曾母暗沙，近200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南海，自古以来就一直是我国的传统渔场，最先被中国人民发现、命名和开发，并为我国政府所管辖。

　　然而，尤其是上世纪70年代起，南海渔业生产却暗流涌动:周边多个国家对南海海域侵渔活动愈演愈烈，侵渔手段愈发恶劣，毁灭性、掠夺性侵渔，以及环境污染、过度捕捞等，对我国南海渔业资源造成严重破坏。

　　这一切都使得，我国南海渔民近些年生活日见窘迫，收入水平和生活水平日见低下。

　　最恶劣的一次打死我4名渔民

　　外来侵渔从过去的小打小闹，到现在日趋加剧，侵渔行为嚣张，毁灭性、掠夺性捕捞，严重破坏南海渔业资源

　　“外籍渔船越来越大规模的掠夺性侵渔活动，是南海渔民遭遇的最大难题。”南海区渔政局有关负责人说，在我南沙海域，屡屡发生周边国家无理驱逐、干扰抓扣我渔船渔民的事件。

　　严重者，如2006年4月27日下午6时左右，海南琼海市的一艘渔船在我国南沙群岛传统渔场(东经116度40分，北纬10度31分)正常生产时，遭到一艘外国武装船只枪击、抢劫，4名渔民被打死，3名渔民受伤，渔船上的导航通讯设备、生产工具等财物被洗劫一空。这是近几年来，南沙群岛海域发生的最恶劣的一次我国渔民被打死打伤事件。

　　在南海海域巡航执法、闯荡了几十年的老渔政人士告诉记者，外籍渔船侵渔从过去的小打小闹，到现在日趋加剧，侵渔规模越来越大，在西、中沙海域成群结队的外来渔船集团作战，越界捕捞，侵渔行为嚣张，手段恶劣，炸鱼、电鱼屡见不鲜，进行毁灭性、掠夺性捕捞，严重破坏南海渔业资源。

　　“近年来，外籍渔船侵渔越来越明目张胆，大量船只进入西沙内水、领海侵渔，部分渔船多次在我西沙领海非法搭建晒鱼平台，甚至公然靠近我西沙驻军重地永兴岛近岸海域作业，有时台风来临之际，大批外籍渔船居然无理要求在我西沙领海内避风。”该渔政人士透露。

　　首航西沙期间，311船从永兴岛到七连屿，一路沿着东岛、浪花礁向琛航岛开进。熟知内情的渔政人士说，选择这样的路线并不是为了环绕西沙群岛看一看周围的岛礁，而是其中的浪花礁一带正是近几年来外籍渔船侵渔的常去之地，有些国家渔民用一只小小的“菠萝艇”(形如箩筐)就越界过来侵渔，浪花礁一带正好适合小渔船出没。

　　几年来，外籍渔民多次在此搭建非法晒鱼平台，并屡罚不改，“我国渔政船已于2005年7月、2008年12月、2009年1月、2009年2月4次在西沙浪花礁拆除外籍渔民非法搭建的4个晒鱼平台，驱赶了20多艘外籍侵渔渔船。”

　　南海渔政监管力量单薄

　　311船的出航，成了国内外媒体焦点，沿途非法外籍渔船因此踪迹不见。但这种短时效应，并不能掩盖南海渔政监管力量单薄的现实

　　从现实经验看，“中国大型渔政船对周边国家侵渔渔船的威慑力很大，通常1000吨的中国渔政船在西沙等海域呆上一段时间，外籍渔船就很快不见踪影，就像公安部门行动一样，以前中国渔政船的巡航执法往往都是不动声色地出发，从不暴露自己要途经哪里，到哪里去，为的就是让行动的效果更好，抓扣更多外籍非法渔船。”渔政人士解释，这次311船的出航，成了国内外媒体的焦点，无怪乎沿途一艘非法外籍渔船都看不到。

　　南海区渔政局共有4艘千吨级的渔政船，但南海200多万平方公里的海域广袤无垠，加上近年来南海形势日益复杂化，既要守礁又要巡航执法，南海渔政监管力量显得非常单薄。“311船原是南海舰队退役的搜救船，我们极力争取后划拨到南海进行渔政管理，多少弥补了南海渔政船只不足的缺憾。”南海区渔政局有关负责人表示。

　　业内人士称，南海渔政力量不足很大程度是由于体制的原因，如何打破原有的体制束缚，为南海渔政管理配置更多的人力、物力，将是渔政部门在南海更好维权护渔亟待解决的问题。

　　沉重的维权护渔担子

　　从2001年起，我国渔政部门在西沙群岛海域查处和驱赶外籍渔船700多艘，今年以来，连续查获7宗外籍渔船侵渔案件

　　南海海域年复一年的风云变幻，令扮演南海渔业行政监管角色的南海区渔政局上至局长、下至广大执法人员肩头担子愈发沉重。

　　农业部南海区渔政局担负着南海海域巡航执法以及南沙守礁的使命，南海维权执法几十年如一日。1998年，我国根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将我国领海基线量起200海里海域划定为我国专属经济区后，维护专属经济区内海洋渔业生产的正常秩序，南海区渔政局的职责无可推托。

　　“20世纪后期以来南海维权护渔的难度，很大程度上由外国对我国专属经济区侵渔活动的复杂性决定，30多年来南海区渔政局从没停止对南海的巡航监管，21世纪以来巡航执法力度更大了。”南海区渔政局表示，北部湾海域、西沙海域、南沙海域专属经济区是巡航执法的重点。

　　“我们对南海专属经济区的执法手段，一是日常的监管，二是近年来与广东、广西、海南三省区渔政部门的联合监管，三是有针对性地采取专项行动。”近年来，南海区渔政局和三省区的15艘渔政船联合开展大规模的专项巡航执法。从2001年起，我国渔政部门在西沙群岛海域查处和驱赶外籍渔船700多艘。

　　“我们的任务一是防止外国渔船越界侵渔，二是防止我国渔民进入外国海域作业而遭受不必要的生命和财产损失。”南海区渔政局从事渔业执法多年的负责人说。

　　然而，在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海域，在国际形势风云诡谲中，南海渔业秩序和南海渔民安全却让人难以放松警惕，南沙、西沙海域维权护渔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注定是南海专属经济区管理的重中之重。

　　去年，南海区渔政局专门派出两艘300吨的渔政船——中国渔政308和309船长期驻扎西沙巡航执法。据了解，仅今年以来，渔政部门就在南海连续查获7宗外籍渔船侵渔案件，大大打击了外来侵渔活动的嚣张气焰。

　　“失海”“失水”，海南渔民生存堪忧

　　出海打不到鱼是常有的事

　　“南海近海渔业资源已全面衰退了，只有北部湾、西沙、南沙等深海海域还有较为充裕的渔业资源，近十年来，社会经济增长迅速，但南海渔民的生活改善得不多，甚至有些省区渔民年均收入还出现负增长。”南海区渔政局负责人称。

　　收入负增长之痛

　　炫目的阳光刺破阴云照在三亚港码头上。几百米长的码头，有一两百米被一字排开的渔具修补队伍所占据。

　　“你们的渔船是去哪里捕鱼啊?”

　　“在北部湾一带。”

　　“你们要经常修补渔具吗?”

　　“几天前刚出海，每次出海回来就要修补渔网、渔具。”

　　又瘦又黑的湛江遂溪渔民老刘42岁，干巴的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他指着旁边的一艘高大的黑漆渔船说，这些渔具都是他们老板船上的。老刘祖辈也是渔民出身，近些年小渔船不好谋生，他不得不告别家乡来到海南，当了港澳流动渔船的雇工，一月工资约为2000元，“一年两三万元，生活过得还不错嘛!”“一家老小都要养，压力大哪!”

　　渔船老板李三水是个香港人，他一见到记者就诉苦，从年轻时开始就做渔船，原来是做一条小渔船，赚的钱还算不少，现在虽说有了一艘大船，在三亚港上还算是“威水”的，可是做起来却觉得吃力多了。

　　“柴油费用太贵了，去年高峰时期几乎占了出海成本的一半以上，现在虽然回落了，还是占到三四成，况且港澳渔民在柴油补贴上跟内地渔民不一样，要为我们呼吁啊!”他说。

　　“我刚刚听说国家已出台港澳渔民柴油补贴方案了啊，补贴标准跟内地渔民一样呢!”我将这一刚听到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他。

　　他将信将疑地说，怎还没听到，如果真的有就好了。

　　海南三亚港是濒临南海的渔港，每当休渔时节，上千艘渔船停靠在这里。海南的另外一些沿海地区如文昌、琼海同样是南海渔民停靠地，南海区渔政局管辖下的广东、海南的渔船、来自港澳的流动渔船，还有外省一些非法流入的渔船，常常停靠在这几个港口，到北部湾、西沙海域捕捞打鱼，琼海当地一些渔民几十年前起就主要在南沙一带生产。另外广西北海港也停靠了不少到北部湾生产的南海渔船。

　　“每年大约总收入三四十万元，但要养六七个雇工，每个两三万元，要支付大笔柴油费用，买渔网渔具的钱算也算不清，你说赚了没赚。”李三水抱怨。

　　其实港澳流动渔民还算是不错，至少渔船在外形上已胜人一筹。广东、广西、海南等内地渔船大多马力小，样子老旧，设备差，船舱里拥挤不堪，而这就是他们财产的全部，海上作业风险大，一旦遇到强台风等不可抗拒的灾害，很可能船毁人亡。

　　由南海区渔政局和广东省海洋大学等共同承担的课题《南海沿海捕捞渔民基本问题研究》显示，1996年至2007年，海南渔民收入年均增长则出现负值，为-1.2%。

　　传统渔场渔汛消失已多年

　　如果说生活环境的窘迫，渔民已经习惯，还能继续忍受的话，“失水”、“失海”以及南海渔业资源的衰退就只能让渔民感到无奈。

　　随着《联合国海洋法公约》1994年11月16日生效，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制度在世界范围实行。2000年、2001年、2004年，《中日渔业协定》、《中韩渔业协定》、《中越北部湾渔业协定》相继生效，尤其是最后一个协定，南海约1.5万艘大中渔船被迫撤出原来传统的作业渔场。作业面积压缩了5成，受影响捕捞渔民达数万人。

　　“一些沿海地区为了发展临海产业，纷纷向海洋要土地，填海造地速度明显加快。由于我国目前尚未建立围填海渔业补偿制度，近年来沿海各地渔民因围海填海工程“失海”、“失水”而得不到应有补偿的案件时有发生。”南海区渔政局负责人说，农民土地有法律保障，但渔民却没有哪一块水域滩涂是属于自己的，在南海捕捞，受到外来侵渔活动滋扰并不少见。

　　311船巡航中途抛锚三亚港附近海域避风的日子里，每逢傍晚，南海渔船就三三两两甚至十多艘船一起结队出海了。出海能否有收获，要看老天爷脸色。

　　“20年前在大海里捕鱼没有打不到鱼的，但如今出海打不到鱼是常有的事，运气差就空手而归。”在南海捕捞的一名老渔民说。

　　《南海沿海捕捞渔民基本问题研究》指出，近年南海渔获物中，主要传统经济鱼类所占比例越来越小，有的鱼类几近绝迹。

　　“南海近海渔业资源已严重衰退，深海海域虽还有不少渔业资源，但海洋污染、过度捕捞、外籍渔船的毁灭性侵渔行为等都大大破坏了南海海域的生态环境，造成渔业资源减少。南海传统渔场已形不成渔汛。”一位在南海巡航执法多年的老渔政人员，说起南海海域渔业资源的大衰退时，难掩遗憾。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作为渔民，离开了海他们还能做什么呢?20世纪后期以来，由于北部湾划界以及南海近海渔业资源的持续衰退等原因，为更好地养护南海渔业资源、实现海洋资源的可持续发展，数以万计的南海渔民不得不离开海洋，在渔业部门的号召和安排下转产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