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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闹了禽流感,北京各大自由市场都买不到活鸡了。这条馋虫便很不安分,引着我上天入地遍访。只要离开北京,在饭馆一坐下来就会问,有活鸡吗?
到了韩国的首尔,我想到的就是吃鸡。
一个韩国帅小伙引我进了个窄小的门,上了一段油腻腻的楼梯,说这里是他们公司吃工作餐的地方。
哇,里面桌椅被擦得发亮,餐具盒里满满地装着密密的不锈钢筷子和勺。老板娘显然是韩国小伙儿的老熟人了,殷勤地问寒问暖。
参鸡汤热腾腾的,老板娘捧进来的时候让我想起北京涮羊肉时火锅上来的架势,别烫着了,我的脸还是被热气哈着了。
每人面前一个黑色的石锅,在我们平时吃工作餐石锅拌饭的容器里,却是一汪清汤,里面有一只童子鸡。
我们的工作餐差距好大呀!我大惊小怪地感叹。
喝了一口汤,我便不再发声了,毕竟太烫。
到哪里找那么清淡的鸡汤啊!在国内的时候我最喜欢吃土鸡,汤上面漂着一层厚厚的金黄色的油。每当服务生过来帮忙把油滤掉的时候,我总是把手一横,NO!我苦苦追寻的不就是那层带着芬芳的油腻味道吗?撇掉它跟吃西装鸡有啥差别?
可这里我找不到一丝丝的油星,老板娘歪着头笑眯眯地问我,味道怎样?
我点点头,这里的汤真清淡,一点油都没有啊?
这个老板娘就像韩剧里的妈妈一样甜蜜、温和地笑着说,哪里啊,把油撇掉很费劲呢。
厨师很讲究,白色的鸡汤荡漾,中间的岛屿是金黄色的小鸡,几片绿菜,几颗红枣,一根张牙舞爪的高丽参盘在旁边。这是构图色彩俱佳的一幅画呀!
出乎我意料的是,小鸡的肚子里还有一包糯米!咬一口,满口是鸡肉的香气……
在韩国的几天,我吃了烤牛肉、炒海蜇、海带汤,甚至是中国菜、日本料理。到了最后一天,我的馋虫又把我引到了这间小小的便宜的参鸡汤店门前。我咽了口吐沫,今天有人宴请,一时不知如何取舍。看着几个裹着超短裙光着脚穿单皮鞋的小姑娘,嘻嘻哈哈攀上那窄小的楼梯,我不自觉也跟了上去。还是鸡汤更吸引我。
慈祥的老板娘招呼客人们看我拿筷子的手:“多标准啊!她的手真巧,居然能那么漂亮地用筷子!”看着小店里的人大惊小怪,我也大惊小怪了,毕竟从小在家都被父母训斥,笨孩子才连个筷子都拿不好!我喜气洋洋地第一筷子就拨开鸡肉,挑了一大块糯米塞进嘴里。
这时我终于明白了,一直以为勾引我食指大动的是山珍海味韩国特色,而绕了一圈,自己心底放不下的还是那一包滚烫的米饭。
在韩国,无论多大的风,多寒冷,人们总穿得很单薄,每顿饭都是冰水、凉酒。这些经冻的人光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走过,然后席地而坐,将一小杯英国的威士忌“咣”地投入到啤酒杯里,人家称之为深水炸弹。深夜的路边,经常可见喝醉了的男人躺在那里,或者乘欢高歌或者安然睡去,总之不会有家人寻来。
几天对饮拼酒下来,我的胃对冰凉的东西畏如猛虎。终于明白了一个“海归”的话,“我即使身体心灵不热爱故土,可我的胃却向着温暖的方向拉扯我”。
参鸡汤是最有中国味的食品,总是能从滚烫的米饭和鸡汤味道里感受到故乡的甜蜜。
人总是被自己欺骗,把欲望吹了个巨大的泡泡,折射出各种幻影。
想得到像某某一样的事业发达,像某某一样的甜蜜爱情,像某某一样的宝贝古董,于是孜孜追求。而一停下来就会心慌恐惧,手足无措。此时眼前一锅参鸡汤的味道,和我刚降落首尔时品尝的滋味已然不同,将童子鸡、红枣、高丽参、板栗等等去除,才发现最想要的无非是一种温暖的熟悉的感觉。这难道是老了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