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静冬 实习生解保童
从2000年11月开始，在廊坊到石家庄之间有了一趟“特别客车”，说它特别是因为，车上载着的都是廊坊市靠财政拨款的各行政事业单位的公务人员。自此，他们到省城开会或办公事不再分派小车。
这种打着“资源共享，节省行政成本”旗号的公车改革，一时间成了闻名全省乃至全国的亮丽风景线。
然而，自今年以来这道持续存在了近8年的风景线，已悄然消失……
低调收场 位于市区中心的廊坊迎宾馆，因周边行政机关云集，该宾馆大门口曾一直是廊坊“公务巴士”的发车点。
4月15日，雨过天晴。在廊坊迎宾馆院内的东南角，六七辆“公务巴士”静静地停在角落里，车身上湿漉漉的。市直机关服务中心的司机武师傅正挥舞着墩布，在给一辆车号为“冀R18188”的中巴擦洗车身。
“不管出不出车，下过雨都要擦洗，否则车就容易生锈老化。”武师傅说，春节后往返廊坊到石家庄的公务专线就停下来了，现在每天没有出车任务这些车就在这停着，有出车任务就跑，但去什么地方就没准了。
2000年底，廊坊至石家庄的“公务巴士”刚刚开通时，由于各媒体蜂拥报道，武师傅说他还曾因此上过报纸呢。“那时候，在石家庄去加油站加油，人家都能认出我来。”提起当年的红火，武师傅的表情有些复杂。
“现在我们再去省城公务出差，只能是自行解决，无论去几个人也得派车。有时候单位的几台小车调度不开了，就需要出差人员到长途汽车站或火车站，购票出发。等办事回来再实报实销。”廊坊市某行政机关办公室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是在今年2月份，得到“公务巴士”停运通知的。
调查中记者注意到，对于这趟“公务巴士”停运的相关信息，除了相关的运营人员和“乘客”，在当地似乎鲜有人知道这则“消息”，就连廊坊迎宾馆的服务员也模棱两可地说，“好像还跑着吧？”
“发车时间：5月1日至9月30日始发7时返程15时，10月1日至4月30日，始发7时30份返程15时。”至今在廊坊迎宾馆3号楼前，还挂着一块写有这样字样的牌子，听保安说，这块牌子几年前曾挂在宾馆大门口的显眼处，后来改到了这里。
透过方方面面的信息，不难看出廊坊“公务巴士”的收场，是颇为低调的。
曾经的豪情 “廊坊是全省第一家推行公务车改革的地级市，曾吸引很多兄弟单位前来"取经"，好多大小媒体也都重点报道过。从开通到现在，坚持了快8年。”谈及现状时，廊坊市市直机关服务中心公务用车管理部的经理刘洪亮，遗憾之情溢于言表。叹息良久，个中原因却不愿多说。
“公务巴士”开通之初，人民日报就曾以《“公务巴士”好风景》为题进行过报道。记者看到，文章中将廊坊市委、市政府推行的这种机关后勤化服务，称之位“节约行政开支、实现资源共享”的有益探索。
那时候，乘坐首发“公务巴士”的“乘客”———原廊坊市地震局副局长康吉成在接受中青报记者采访时说：“过去到石家庄出差和开会，往往是一两个人去开会，外加一个司机，车辆的费用很高。有了“公务巴士”，一个人来回都很方便，可以省下不少钱，把钱花到更需要的地方。”
本报记者也曾两次踏上“公务巴士”进行过随车采访，感受是“叫好声一片”。车上每天至少有二三十人，这样至少有10辆小汽车不用再跑省城了。
豪华舒适的“公务巴士”上，提供有电视、报纸、开水，不但比长途汽车快一个小时，而且票价比公共汽车也便宜近三分之一。
推行这项改革的具体操作单位廊坊市财政局，当年对“公务巴士”的前景更是持乐观态度，曾在不同媒体高调总结，“这项改革，不仅实现了资源共享，节约了财政开支，而且还增强了公务员的勤俭节约意识。”
为确保这项措施落到实处，廊坊市曾明确规定，市直机关公务员到省会办公事都要集中坐“公务巴士”；市财政部门根据各单位的业务情况，在财政预算中单列前往省会出差的费用，并将预算资金注入各单位公务车乘坐卡。各机关公务员凭卡乘车。
很快，乘坐“公务巴士”除原来规定的174个财政拨款单位，又有新增的20多个事业单位加盟。廊坊市直机关服务中心公务用车管理部也由原来的4辆公务用车发展到7辆。
尴尬的萎缩 “最红火的时候，不仅各机关单位人员纷纷乘坐"公务巴士"。市领导到省会办事、开会，到各县(市、区)调研、现场办公，都是带头乘坐"公务巴士"。就连上级领导到本市参观、考察，都喜欢乘坐"公务巴士"。”廊坊市直机关服务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如是说。
“公务巴士”运行一年后，廊坊市直机关服务中心曾粗略地算了一笔账，“公务巴士”为市财政直接节约资金350.5万元。发展到2003年，统计出的节约资金高达2000万元。到2004年时，“公务巴士”行程已是130多万公里，节约资金累计2600多万元。
“从我们运行情况看，"公务巴士"的举措具有推广意义，既节省了资金、能源，又具有一定的典范意义。”原廊坊市财政局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周主任，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信誓旦旦。
为提高“公务巴士“的使用效率，廊坊还将公务用车使用范围延伸到县级，霸州市作为试点。
然而，好的开端并未让“前景”一片光明。
廊坊市直机关服务中心的公务用车车型分大中小三类，核定载客分别为50人、21人和11人。“公务巴士”实施初期，常常因为乘车人员多而选择使用大车，随着时间推移，有时连11座的小车都无法满员，好多时候甚至会陷入“有车无客”的尴尬境地。
“到今年春节前，每天的乘客多则四五人少则一两人，有时甚至干脆没人来，车只能歇着。”就任时间不太长的廊坊市直机关服务中心主任李永生，对“有车无客”的萎缩现象有些无奈。
“从前年开始，从廊坊到石家庄这条公务车线就开始赔钱了，去年一年就赔了24万元。”服务中心公务车管理部的刘洪亮经理本身就是司机出身，他说，一辆“公务巴士”跑一趟石家庄的成本是1500元，如果只有一两个人坐太浪费了，因为坐商业高客的单程票价还不过百元。
今年初，廊坊市直机关服务中心从成本核算的角度，向上一级主管部门财政局打了“停运报告”。
停运的困惑 “在停运之前，服务中心曾与各个行政单位进行过座谈和动员，大伙也都说统一乘坐"公务巴士"好，但就是没人来坐。”廊坊市财政局副局长陈鸿信说，这种局面让他们很困惑。
记者查阅当年的资料看到，在“公务巴士”的首发式上，一位主管市领导曾给大家算过这么一笔经济账，说每辆公车的油费、过桥费、保险费、车辆折旧等一年至少需要支出三万多元，还不包括司机的报酬，廊坊市直全额拨款单位共有628部公车，这样一年就要花掉1884万元，目前一部小车往返石家庄的费用是1820元，如果按照市直干部每天有25人赴石乘13部小车计算的话，一年需要支付23660元，实行公务用车改革后，25人乘坐一辆车往返只需6060元(含高速公路费400元，燃油费480元，车辆折旧费5180元)，这样每天就可以节省资金17600元。如果按照每年300个工作日计算，一年就可以节省528万元。
账算得非常清楚，一直以来当地上上下下也表示高度认可。那么，廊坊“公务巴士”坚持到现在为什么“叫好”不“叫座”了呢？
“今非昔比了啊，那时候市里召开个处级领导干部参加的会议，迎宾馆的院里小车都停不满，现在院内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不说，外面公路两边还都得停满。”廊坊市直机关服务中心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感叹说，如今很多单位配备的小车都比当年增加了不少，能开着专车去办事多风光，谁还来坐“公务巴士”啊？
在当地，记者接触到的大部分采访对象，出乎意料的是都对此讳莫如深。但好多人都提到了公车改革的“流产”，与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有着必然的联系。
采访当天，廊坊市直机关服务中心主任李永生正在外地出差，得知记者的来意，他专门从外地赶了回来。
对于“公务巴士”的停运，他更多谈到了诸如现在交通便捷、网络办公发达等正面因素，没有涉及更多的深层原因。并且他一再强调，眼下用“暂时停运”这个说法比较合适，但对于“公务巴士”未来的何去何从，他也是一脸的困惑。
8年，“善始”却未能“善终”！廊坊“公务巴士”的前世今生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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