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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辈子还当山沟里的兵(图)

  岳岩(左一)陪父亲岳忠义和母亲在部队老营房前合影。照片提供:刘光亮

  编辑同志:

  去年4月,在我部组建40周年之际,亲自参与组建这支部队并任首任部队长的老首长岳忠义,应邀从北京回到老部队参加庆典活动。尽管已经82岁高龄,他仍在夫人和女儿岳岩的陪同下,坚持回到大山深处的老营区,重温当年扎根深山、艰苦创业的燃情岁月。站在老营房前,他禁不住热泪盈眶……

  短暂的老部队之行,让岳忠义激动不已,也让随父亲同行、曾在二炮部队服役8年的岳岩心绪难平。
返回北京后,岳岩多次给部队领导打来电话,转达父亲对老部队的怀念和关注。

  今年年初,得知部队正在开展当代革命军人核心价值观教育活动,岳岩主动提出把重回大山的感受写信寄回部队。岳岩的信寄达后,我们立即上传到部队局域网。很快,这封信被搬上主题教育的课堂,成为官兵理解当代革命军人核心价值观的生动教材。大家纷纷表示,要继承和发扬老一辈火箭兵“爱二炮、爱阵地、爱本职”的崇高精神,忠诚于党,热爱人民,报效祖国,献身使命,崇尚荣誉,为部队建设作出自己的贡献。

  我们把信推荐给军报,希望和更多的战友一起体味老兵的情怀。

  第二炮兵某部刘刚、吴昌鑫

  附:

  岳岩写给我部官兵的信第二炮兵某部的全体战友

  :

  今天,我怀着激动的心情,以一名二炮老兵的身份给你们写信。

  对我们全家来说,4月是个特殊的月份。去年4月,我陪着父母回到阔别40年的老部队,让我们至今难忘。我们不但找回了当年的记忆,还看到了部队欣欣向荣的发展,感受到了你们蓬勃的朝气,我们激动不已也欣慰不已。受父亲的嘱托,我记下当时重回大山的感受,与战友们共享、共勉。

  去年4月的北京,在迎奥运的气氛中显得春意盎然,可父亲早已无心流连京城的风景,那封老部队组建40周年庆典的邀请函,让他的心飞到了那个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作为一名曾经的火箭兵,我也随父母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列车缓缓启动,父亲难以平静。虽是午休时间,他却没有一丝困倦,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当年部队组建的往事。虽已耳熟能详,但我和母亲仍认真地侧耳倾听。离目的地还有半小时,部队的参谋长打来电话说,他们已在车站等候。父亲颤抖着双手挂了电话,两眼闪着亮光。

  下火车后,我们在参谋长的陪同下进入高速公路。一路上,我看到刚刚沐浴过春雨的江南,青山绿水显得格外清新,路两旁的油菜已结出了串串的油菜子,仿佛也在列队欢迎我们的到来。

  车缓缓驶入营区,卫兵敬礼致意,红旗迎风招展,军乐队奏起嘹亮的乐曲,部队领导列队迎接。我被部队隆重的欢迎仪式震撼,有种回家的激动和亲切。父亲的眼睛湿润了,而我的思绪也回到了大山里的童年时代……

  那是1969年的4月,我还不到10岁,最小的弟弟才5岁。父亲突然不知从哪里回来,接我们从无锡到南京,又从南京坐上解放牌大卡车往安徽行驶。一路上的沙石路颠簸得厉害,车一直往山林深处开,我很奇怪,这里哪有什么营区,却又不敢问父亲。下午,汽车到了驻地,我们从此开始了山沟的生活。

  那时没有电,到了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盏煤油灯前,母亲做针线活,我和弟弟妹妹写作业。深夜时常听到后山野狍子的嚎叫,叫人害怕极了。我们烧的是劈柴,第一次做饭,遇到雨季,加上母亲没有经验,柴火潮湿点不着,她急得掉泪,我们饿得直哭。我们喝的是井水,因为井在下坡,雨季会混进泥沙,母亲就把桶放在屋檐下接雨水。每天清晨,山上的百灵鸟用悦耳清脆的声音把我们叫醒,我们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净头天晚上被煤油灯熏黑的鼻孔,然后再洗脸吃饭。山里粮食供应紧张,我们一天三顿吃南瓜,不是煮着吃、蒸着吃就是炒着吃,吃得我们见了南瓜就想吐。我在公社上小学,每天在崎岖不平的山路和田埂上来回十几里路,中午在学校吃午饭,伙食虽不好,但有锅巴吃,总算不用顿顿吃南瓜了。因为肚里没有油水,我们和当地老百姓的孩子一起,赤脚上山摘野毛栗子,抓虫子、挖蝉蛹烤着吃,采各种颜色的杜鹃花插在房前屋后,还养鸡、种菜。那时我和弟弟妹妹对父亲有种找不到答案的怨气,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黑灯瞎火、不像营区的大山深处?直到我17岁那年也成为一名二炮兵时,我才开始懂得这是军人的职责所在。

  部队40周年庆典的次日,我和父亲一行5人驱车前往驻地寻梦。阔别39年后,当我重回这里,已是旧貌换新颜,只是山依旧清秀,水依旧甘甜,人依旧亲切淳朴。

  刚一下车,父亲他们就开始寻找公社的旧址,据说那里曾是部队刚组建时的团部。当询问到一位正在给人理发的老人时,老人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全然不顾刚理了一半头发的顾客,放下推子就带着他们往前走。来到公社旧址,老人用当地方言向父亲他们介绍情况。父亲恋恋不舍地站在那里,看着周围的一切说:“变了,都变了,公社没有了,广场也没有了。”这时已到中午,我问父亲:“要不要吃点东西?”父亲摇摇头,好像生怕打断了他的回忆……

  那一刻,我找到了父亲当年带我们来到大山深处的答案。父辈们把青春、爱情和生命都交给了这座大山,远离都市的繁华熙攘,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孤独和寂寞,而大山,也给了他们无穷的乐趣和勇武、刚毅、不屈不挠的性格。我忽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明白父亲所做工作的伟大,都更理解他们扎根山沟、无私奉献的精神内涵。我为有这样一位父亲而感到自豪,更为这支部队锻造了一代又一代的英雄而感到荣光!

  4月26日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是先辈创业的日子,更是后人不能忘记的日子。就在40年前的这一天,一支神剑在东方崛起。我漫步营区,“忆昨日共努力先辈勇创辉煌业绩,望明朝再拼搏官兵齐奏胜利凯歌”的横幅映入眼帘。虽然,我没有参加庆祝大会,但我被这28个字深深地吸引和感染。今天的一切是父辈们用如雨的汗水浇筑的,用满腔的心血凝成的,用坚强的意志谱就的。许多平凡的故事,3天3夜也说不完,今天都成为这支部队的精神财富。当父亲他们走在风景如画的营区,看着一栋栋崭新的营房、设施齐全的文体活动室和官兵们丰盛的一日三餐时,眼中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我知道,那是老兵幸福的眼泪……

  亲爱的战友,一生中有过当兵的历史,一辈子都不后悔。我羡慕你们现在当兵的时代,更羡慕你们在这支部队当兵!如果有来生,我还会选择当兵,选择当山沟里的兵,选择当父亲老部队的兵!

  岳岩2009年4月草于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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