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智在排练鼓舞 本组图片 本报记者 郎树臣 摄 |
廖智在排练鼓舞 本组图片 本报记者 郎树臣 摄 |
5·12地震一周年来临之际,廖智的演出和采访安排得满满的,她和舞伴只能在晚上排练 |
5·12地震一周年来临之际,廖智的演出和采访安排得满满的,她和舞伴只能在晚上排练 |
2008年5月12日,突如其来的大地震瞬间夺去了她深爱的女儿和跳舞的双腿,23岁的她选择了坚强面对:两个月后,她用残缺的肢体在鼓上演绎力与美。
在播客里,一段名为《23岁地震断腿美女为家乡义演》视频打动了无数网友,短短几天时间点击量就超过10万,视频里的女主角廖智也渐渐为大家熟悉,各地网友被她的坚强和乐观所感动。
2009年1月3日晚,她在家乡德阳举行了义演活动,用《鼓舞》鼓舞家乡的人们。
4月20日。成都。虽然已到午时,但是日头并不那么热烈。
幽雅的双园巷树影婆娑,人流熙攘。阳光滑过路旁的树叶,轻抚在一张恬静的笑脸上。
坐在轮椅上的廖智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和宁静。假肢,似乎是这美丽画面的惟一残缺。
能够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廖智实在幸运——她太忙了,前一天,廖智刚刚结束了央视《非常6+1》的录制,从北京回到成都。上午,她还在忙着残疾人艺术团的事。
午餐在一间小饭馆,廖智说,那是她和妈妈近来吃到的最丰盛的一餐。每天要么飞在天上,要么为各种演出排练,廖智和妈妈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但廖智说,她很幸福。
红人廖智
“那时我就是焦点”
记者:带着轮椅和假肢到处奔波,适应吗?
廖智:现在的生活节奏和以前没有太大变化。从前我不仅做老师,还是影楼的化妆师、主持人。每天工作特别多,比现在还要忙。因为我课程比较少,我更多的时间都在家里的影楼,每天3点钟就要给新娘子化妆,然后为新人主持婚礼——我做主持人很有名,那时我就是焦点。
记者:你现在做的事情感染了很多人。
廖智:这就是我感到幸福的原因。从发生地震的那天起,我感受过太多美的东西,我要把这些东西留住,带给大家。
“我还是廖智,很普通的人”
记者:现在的“廖智”也很出名,成了红人。
廖智:很多人来找我签名,我也听到过大家的赞美,但是,我其实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我还是廖智,是个很普通的人,很真实的人。
记者:有人认为你成了名人,就有了保障。
廖智:现在我每天和妈妈在一起,住在成都市残联提供的宿舍里,靠家里的积蓄和个别的演出费用维持生活,并不是像有人想象得那么丰足。那些东西不是我追求的内容。
记者:演出的费用应该让你过得很好啊?
廖智:不是所有演出都有报酬。大部分演出和主持都是无偿的,有的是给朋友帮忙,有的是纯粹的义演。现在找我的人很多,但很多演出都是纯商业性的,我会拒绝。
“要让更多人感受到生活的真实和美好”
记者:家里的积蓄用尽了怎么办?
廖智:这要看你怎么想。我和家人的生活很简单,有间房子住,有饭吃,有张床睡觉就可以了。比起很多人每天为金钱为利益追逐忙碌,我觉得我的生活更充实。
记者:你会不会考虑,频繁参加商业演出,你的影响力很可能会打折扣?
廖智:我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我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去做,不会为一些利益偏离理想的方向。
记者:你的理想是什么?
廖智:要让更多人感受到生活的真实和美好,让他们感受到真诚、正义和善良。
强者廖智
“当时已经没有能力去痛苦了”
记者:看到你今天如此坚定地为理想生活,真让人高兴。
廖智: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在医院里见到妈妈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记者:什么时候是最痛苦的?
廖智:就是在废墟中的26个小时。
山摇地动之后,我、女儿还有婆婆一起被埋在废墟里。本来那天我是要出去玩的,但是太想女儿了,于是回去看她,没想到发生了地震。
我在废墟里双腿被压住,动也动不了,我就用手去摸。碰到了一只软软的小手,我知道那是女儿的,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记者:我也是一个父亲,我能理解这种痛苦。
廖智:当时已经没有能力去痛苦了。我又喊婆婆,听到了她的呻吟声。旁边还有人传出声来。我就跟他们说话,让他们千万别睡着。
记者:睡着也许就醒不过来了。
廖智:那个时候只有两条路,要么求生,要么求死。我当时是麻木的,除了能说话,全身都没有知觉了。我咬破了手指,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可是奇怪,看着手指的鲜血在流,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我亲眼看到腿上的肉被拽掉,我还问,‘这是我的肉吗?’”
记者:最终你获救了。
廖智:但是婆婆和女儿都不在了。把我从废墟里面拽出来的时候,我亲眼看到腿上的肉被拽掉,我还问,“这是我的肉吗?”人家回答,“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我那时还傻傻地让人家把我的肉还给我。被救出来的那一刻,我想抱抱我的女儿,有人和我说,“你必须马上去医院”。
记者:是你自己决定截肢的?
廖智:是,那个时候没有亲人在身边,我要签字。大夫说我是个小姑娘,我说我已经23岁了,已经是个孩子的妈妈了。手术中,我看见手术刀锯在我腿上,听到“吱嘎吱嘎”的响声,那声音到现在还听得见。
“想(女儿)是一定要想的,但我不痛苦”
记者:会想起女儿吗?
廖智:想是一定要想的,但我不痛苦。
记者:为什么?
廖智:痛苦有用吗?生命很脆弱的,我既然已经活了下来,就一定要多做些想做的事。宝宝没有了我可以再生,没有了双腿我还能生活!这些苦难只能给我勇气,在天堂里的女儿是我生活的动力!
“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不需要靠别人的同情”
记者:有一天,你的影响力会慢慢减弱,到那时你怎么办?还去做老师吗?你还戴着假肢,现在很多工作都很难适合你。
廖智:我能做的事情很多。我做过老师,做过化妆师,做过主持人,做过生意。我对未来没有想过,但生活不会是问题。
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不需要靠别人的同情。因为我有能力,我也比别人用心,所以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幸福地生活。
记者:为理想生活的信念能支撑你多久?
廖智:信念是坚定的,实现理想的基础是自己真诚地生活。现在,将来,我还是平凡的廖智。一个人的坚强、乐观和真诚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自己的财富。不久的将来,我要担任残疾人艺术团的团长,我相信自己可以让全社会更关注残疾人,我会用心做好残疾人艺术事业。
舞者廖智
“膝盖练出了血,人练到脱水,最后我终于成功了”
记者:什么力量让你重新回到舞台?
廖智:那是一个机遇。世界小姐重庆组委会的有关人士到医院看望我,问我愿不愿意跳个舞,我特别高兴。但是,练习起来真是太难了,膝盖像海绵一样,根本立不起来,我逼着自己,一定要做到。膝盖练出了血,人练到脱水,最后我终于成功了!
记者:怎么会想到组织义演?
廖智:我要把我的感动,我的感悟,把这世间的美好展现出来,让家乡的人和我一样感动。刚刚安上假肢10天,我就离开医院,去奔波义演的事情。
“天上有一颗很亮的星星,我突然想到了女儿”
记者:妈妈没在身边?
廖智:没有。因为多一个人就要多很多费用。我也怕她辛苦。一天晚上,路上就我一个人,我真的感到了寂寞和无助。天上有一颗很亮的星星,我突然想到了女儿,女儿小名叫虫虫,我就说,“虫虫,相信妈妈一定能行,如果我连这都做不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记者:你真的做到了。
廖智:我始终坚信人世间是美好的,我的想法最终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在大家的帮助下,我终于成功了!
廖智演出《鼓舞》
彩排结束后,廖智躺在妈妈的腿上小憩
廖智每次出门都会精心准备。她说残疾人更要注重自己的仪表
女人廖智
“地震前我们就要分开了”
记者:说说你的爱情吧。
廖智:我和老公正在办理离婚的事情——地震前我们就要分开了——主要是生活信念的问题,我们对生活的追求不同。
记者:现在有没有人向你表示爱意?
廖智:确实有人表达过这样的意思,有人说不和我在一起就觉得没勇气生活下去。但我现在还没有那样的心情去接受一段感情。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记者:你的今天确实是个奇迹,还有很多和你同样遭遇的人,你会跟他们说点什么?
廖智:很多人到现在还没有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好多单腿截肢的人还不能像我一样自理。其实,治疗心理问题最好的医生就是理想。灾难让人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很多问题都在这考验中得到了答案。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只有理想,只要你的心是善良的,只要你是真诚的,只要你愿意为理想去努力生活,你就会得到幸福……
本报记者 李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