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特别报道
文/图本报记者 周斌 马利民
5月2日晚21点58分,记者从老乡家的板房出发,去一公里外的镇派出所———晚饭前和派出所所长吴新江约定:参加他们今晚的夜间巡逻。
踏着刚被阵雨冲洗过的路面,走上没开路灯的映秀大道,前方灰蒙蒙的一片;路右侧下方的居民板房区内还有不少人家亮着灯光,但麻花玻璃把光亮遮住了;路左侧连着映秀中心医院的板房区内一片静悄悄的,它后边紧挨着倾斜的漩口中学教学楼遗址。
沿着学校遗址左拐,右边是奔腾的岷江,对岸是已经被推平的映秀镇部分老城区和保留的部分老城区遗址。
一路上,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凉风拂面,记者不由得有些害怕。直到看见不远处派出所门口发出的灯光,虽不是很亮,但让人内心平静。
两名“80后”的民警 22点09分,记者到达派出所,和今晚的巡逻民警派出所副所长雷震宇和王力“接上了头”。
得知晚上巡逻的范围是:去都江堰方向,经百花大桥至张家坪村,去汶川方向经老虎嘴至老街村豆芽坪组,居民板房区。巡逻时间视情况而定。
22点14分,警车启动。雷震宇开车,王力坐在副驾驶上。沿着记者刚来的路出发。
记者询问他们年龄,雷震宇1980年生,王力1985年生;记者说自己是1982年的,“大家都是80后,年龄都差两三岁,属于老中青三代”。大家笑了,车内气氛热烈了起来。
王力说他2008年1月份刚来所里参加工作,没想到这么快就受到了考验。他的家在汶川金川镇,离映秀有300多公里,地震后回去过两次,都是在2008年的时候。
说起家中父母的担忧,王力称最吓人的一次是在震后第五天,“当时通讯仍中断,我让一个准备走出映秀的老乡到时给家里捎个平安,结果那人打给我妈电话后说了句:你是王力家属吗?然后沉默了一下,我妈当场给急哭了。”
王力边说着,眼睛扫着四周,如看到路边有人,则摇下车窗朝那人看看。
雷震宇是2008年10月份才从汶川威州镇派出所调来的,补充这边警力的不足。原本准备2008年8月8日结婚,被地震给耽误了,“现在工作一直很忙,这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王力在那感叹,然后他拍拍雷震宇的肩膀说,“他是我师傅呀,他来第一天我就拜师了,酒都喝过的;当时我还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他业务能力强……”
记者插话:“他刚来第一天你怎么看出他业务能力强的?”
王力歪着头想了下,说:“这不是看出来的,这是一个警察的直觉。”
22点22分,车朝着百花桥方向驶去,“正在修建的百花桥和张家坪村的一个油库是这条线上巡逻的重点”。
在途中的国道312线上,雷震宇指着前方一个很平常的地段说:“去年7月份,我晚上在这儿巡逻时,一块椅子大小的石头从山上飞了下来,砸在车前,幸亏当时车开得很慢,否则……”他边说着边侧身望了望两边的山坡。
“这还不算惊险的,等巡逻到老虎嘴,我说个更惊险的。”王力打下“埋伏”。
“封控区”留下的记忆 在张家坪村慢慢转了一圈,一切正常。车返回,朝老虎嘴方向进发。
22点35分,路上有几个骑摩托车的旅游者问路:去都江堰怎么走?雷震宇指明了方向,要求他们先在板房区的老乡家住一晚,并一再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22点37分,车开进一条隧道,发现洞里正在施工无法通行,不得不掉头换路———穿过映秀镇“封控区”。
所谓“封控区”,其实就是映秀镇老城区的主要区域,地震后,因为损毁极为严重,无法及时清理而被封锁了很长一段时间。
4分钟后,车从“封控区”东北方向驶入,沿着原来的“交警直属大队”、“烟草公司”等遗址前行,途中停下车,王力下车走进老城遗址区,去检查值班人员的情况。
夜已深,周围一片寂静。记者的目光透过窗外,右后侧不远处就是映秀小学———2008年5月16日,记者沿着中滩堡村小河边组的小道走到映秀小学,那条短短百米的小路上,7名小学生的遗体被解放军抬出来,与记者擦身而过;操场上,21名家长不愿离开,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倒塌的教学楼,一动不动;小学校长覃国强躺在一边睡着了,白发散乱,身上沾满血迹。
“走吧。”王力上车说道,把记者从回忆中唤醒。
“那里以前是我们的派出所,这里是移动、电信营业厅,那儿有一家饭店……”王力给记者介绍着。
“你不觉得害怕吗?”记者指着他刚刚走进去的地方。
王力摇摇头,又说:“去年五六月份的时候,派出所和两家银行的枪库还埋着,晚上我们经常得一个人在"封控区"巡逻,当时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但没办法,怕,硬着头皮也得上;有一次,大半夜,两个穿着白色防化服的人走过,当时把我吓得那叫一个"爽"。”
他用“80后”的语言表达着:“当时想想周围还埋着一些老乡,那么多遇难者,就很不"爽"。”
“等大家都入睡了” 22点45分,警车再次朝老虎嘴方向驶去。
2分钟后,路面上出现一道30度左右的斜坡,雷震宇说这里就是一条地震带,原本这里的路是水平的。
一路都坑坑洼洼,雷震宇紧抓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王力猫着腰、脑袋凑在挡风玻璃上,看着左右的山坡。
“现在大多山上都装上了防石网,又开了一些隧道,飞石和泥石流比较少了,相对安全一些,但也不能马虎,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22点49分,王力指着左侧说“那个惊险”就在这儿,“去年8月,晚上巡逻,突然暴发泥石流,车子躲闪不及,我坐的副驾驶位置被埋了一半,还好不是太大的泥石流。”
雷震宇解释说:“这里雨下大一点儿就有泥石流,我们都习惯了。”
2分钟后,到了老街村豆芽坪组,记者看到了一些正在重建中的房屋。
22点53分,雷震宇突然说:“注意了,我要把车开快些了,这条路太危险!”话刚说完,车子已驶上一条单行道,从左车窗看去,紧紧挨着岷江;从右车窗看去,道路另一边被山体滑坡掩埋。道路很颠簸,记者在后座上左摇右晃,像个不倒翁。
一路平安,顺利到了豆芽坪组,路左侧不少二层小楼已经建成,透过灯光,看到里面处于装修状态。
在一隧道口停下车,雷震宇他们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后,返回。
途中经过枫香树村,王力说起了一件让自己很郁闷的事:“地震后,老虎嘴那儿形成了一个小型堰塞湖,因为不断下暴雨,我们每天都要走过去巡逻好几次。5月15日,我去巡逻时有人喊堰塞湖垮塌了,吓得我狂冲过去看,在那儿待了一个小时不敢离开,一场虚惊。”
23点11分,在路上看到一建筑工地负责人,王力反复嘱咐对方:“一定要管理好民爆炸药。”
23点17分,警车开到居民板房区,车开得很慢,两人认真地看着两侧,检查防火、防盗等问题。到秀坪社区时,雷震宇很兴奋:“去年大年三十我在这儿守卫,温总理来视察时和我握了下手,我回去两天没洗手。”
23点30分,警车在班房区转了两圈后准备回所里。记者就地下车。
“回去后就睡觉了吧?”记者问。
“不能睡,等下有事出警怎么办。”雷震宇说,“回去备勤吧,等到了凌晨1点半2点的时候再睡,那时老乡们都睡了,也没什么事了。”
本报映秀(四川)5月5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