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干部观念悄然嬗变 不再说“恼火得很”(图)

在广东援建干部的工作作风影响下，当地的乡、村干部开会时已不再迟到。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特派记者 黄立科

广东援建的汶川一中，创造了一个“魔鬼速度”，从开挖到封顶只用了73天。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特派记者 黄立科

萝卜寨建寨以来一直缺水，寨民一直都是用水桶背水喝。现在萝卜寨在广东援建后已经解决了这个千百年来的喝水难题，以后在新的萝卜寨将再也见不到这样的背水回家的场景。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特派记者 黄立科

　　纪念汶川地震1周年 悄然嬗变中的汶川干部观念

　　□专题撰文 信息时报特派记者 何华高

　　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特派记者 黄立科

　　在四川汶川，官场内流行着这样两句口头禅：“马上”，“恼火得很”。这原本是两句无意的口头禅，却因广东援建干部的到来，口头禅消失了，汶川的官场生态几乎被改变，当地干部的办事效率提高了，也获得了群众的尊重和赞扬。广东对于汶川的支援没有只停留在物质层面，同时还把先进的市场经济管理模式、社会管理的探索经验等向汶川输送，使灾后重建的汶川得到更快发展，创造了堪称奇迹的“广东速度”和“广东模式”。

　　“希望乡与村的干部们能够在工作中不再说“马上”和“恼火得很”，而把“马上”改为具体的时间，如果的确遇到了“恼火得很”的事，也请说明为什么恼火，然后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江门市市长助理甄励富”

　　“广东速度”：

　　●萝卜寨（索桥）饮水工程4月底完工

　　●萝卜寨村民5·12之前都搬进新房

　　●全乡农房建设9月底全部完工

　　●进村道路今年都铺上水泥

　　●汶川一中工程建设时间比常规建设所需时间缩短约五分之三

　　●原定3年的援建任务将提前在2009年基本完成

　　当“内急”遭遇口头禅

　　灾后的汶川，百废待兴。在这个特别的时期里，2008年7月24日，《广东省对口支援地震灾区恢复重建方案》出台，方案明确了广东江门市对口援建汶川县雁门乡。2008年8月7日，江门市对口支援汶川县雁门乡灾后恢复重建工作组抵达雁门乡。江门市市长助理甄励富承担起了援助雁门重建的重任。2008年8月9日，甄励富住进了雁门乡的板房里。

　　板房建在雁门乡两座山之间的峡谷里，大风吹时，山上的沙石乱飞。甄励富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带领援建干部与雁门乡干部一起开展工作。乡党委和乡政府等机构的板房也几乎聚集在一起，办公地点十分简陋。援建工作组在进驻当日，就与雁门乡班子召开了研究援建事宜的会议。

　　第二天，年近50岁的甄励富不顾余震滚石、山高路险的危险，就带领工作组深入各村调研，仅用三天半时间，就走遍雁门乡9个行政村22个村民小组，摸清了各村基本情况。通过这三天半的实地调查，他看到了各村受损的严重程度和村民生活的艰难，也亲身体会了地震后环境的恶劣和面临的危险。他甚至还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来雁门乡后不久，甄励富渐渐感受到了东部与西部的一些不同之处，其中突出的一点就是干部、群众在时间、效率观念上存在着极大差异。“这表现在当地人的两句口头禅上。”甄励富说，这两句口头禅是：“马上”和“恼火得很”。但起初谁又知道，这两句竟会是当地的口头禅呢？

　　甄励富就亲身经历过一件真令他“恼火得很”的事。8月中旬的一天，正打算上厕所的他接到当地一名施工队负责人的电话，说找他有事，甄励富便询问该负责人“什么时候到？”该负责人回答得很干脆：“马上。”甄励富说，当时为了不让别人等他，他决定处理完事情后再安心去上厕所。于是，他忍着“内急”等那名负责人来。不料，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他感叹“自己上当了”，上了“马上”这句口头禅的当。在广东，“马上”就是“随后、立即”的意思。“而在汶川，‘马上’却代表一个含糊的时间段。”汶川县雁门乡萝卜寨的村支书马前国说，半小时可以说是“马上”，两三个小时也可以说是“马上”，它只是表示回应对方的一个常用语而已。甄励富还遭遇的就是，通知乡干部开会，说好是上午9点，结果他们到了上午9点30分还没到，打电话过去询问，都说“马上”，结果时间过去了近40分钟大家才聚拢。

　　“这决不只是口头禅那么简单的问题。”当“内急”遭遇当地口头禅，甄励富如是说，改变当地干部的工作作风和思想观念，把广东好的工作方式和理念输送过去，提高他们的政治素质和为民服务的能力，也不失为一种援建。

　　当地的另一个口头禅就是“恼火得很”，萝卜寨村支书马前国解释说，这句话其实并没有恼火的意思，那也只是口头禅，一种诸如国骂的口头禅。假如你交代对方一件不困难的事，那人多半会立即说“恼火得很”，那人也许是随口说的，没有任何指向性。“但这话听起来让人感觉有‘推脱、不愿意’与‘抱怨’的意思。”江门市工作组的一位工作人员认为，口头禅不应该在工作中说出来，这容易引起误会。

　　“广东速度”

　　4月16日，简朴而隆重的汶川县第一中学封顶仪式在工地举行。从2月3日正式开挖第一铲土起，仅花了73天，汶川一中工程共19幢建筑就已全部封顶。8月20日，位于雁门乡的汶川一中将竣工并交付使用。

　　这所利用广东省援建资金、由江门市组织实施的汶川一中，按四川省一级重点中学标准设计，工程占地近148亩，项目总投资约2.4亿元，总建筑面积为6.89万平方米（未包括教师周转房），建成后可容纳100个教学班的4500名学生与400多名教职工。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造这么一个庞大的工程，难度和阻力是可想而知的。

　　“按常规建设速度，像汶川一中这样的工程需要500多天的工期。”广东耀南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李耀南说，“但我们把工期压缩到了190多天。”为打好这场“时间紧、任务重、影响大”的大战，“引退”多年的李耀南重新披挂上阵，担任了这项工程的项目经理。目睹这个工程的速度和质量，阿坝州州长吴泽刚说，“这简直是魔鬼速度”。

　　在援建过程中，“困难是难以避免的，但阻力却一言难尽！”李耀南表示，今年1月14日，耀南公司中标后，他们马上开始清理场地、准备建材等，但不知道为何，在实际操作时，与当地的配合并不如意，服务意识也比较差。

　　甄励富说，一个地方要尽快发展起来，切实带领群众脱贫致富，干部的因素和作用是关键，提高干部的素质和能力，首先要纠正他们一些固有的心态，尤其要在干部的服务理念上下工夫。

　　再不敢迟到

　　针对这个现象，到雁门近4个月后，甄励富便在一次全乡干部及村干部的大会上，严肃而不乏幽默地对大家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乡与村的干部们能够在工作中不再说“马上”和“恼火得很”，而把“马上”改为具体的时间，比如说几分钟后能见面就请说明是几分钟，如果的确遇到了“恼火得很”的事，也请说明为什么恼火，然后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

　　由于甄励富的认真和风趣，会上顿时响起大家善意的笑声。从那以后，这两句口头禅在雁门几乎消失了，雁门乡与村的干部们的时间、效率观念大大增强了。不久，这个“典故”在威州镇甚至汶川县传开了。

　　不过，当时甄励富对此现象进行批评时，雁门乡乡长蒋红兵毫无心理准备，虽然批评者严肃且有些幽默，但他心里还是忐忑不安。蒋红兵说，此前从来没有谁会对这些口头禅有过微词和批评。有乡领导对这批评一时还感到委屈，“不就是两句‘口头禅’嘛？”“尽管当时有人颇感委屈，但此后再也没人敢迟到，最关键的是，没有把握的，不会轻易出口说‘马上’！”雁门乡副乡长曾克勤庆幸乡干部说话办事都改变了。

　　4月6日上午9点，江门市对口援建雁门乡的对口援建联席会在汶川一中工地举行，甄励富如往常一样准时抵达会场，发现雁门乡的领导，包括一把手、二把手等领导几乎同时抵达，会议很快进入主题，大家围绕雁门乡的建设项目的进度，存在困难，展开热烈讨论，氛围和谐，粤川两地干部没有丝毫的隔阂和不快。

　　“很感动！很感动！”雁门乡的党委书记宋文是位女领导干部，她接连表示自己“不仅找到了工作上的感觉，更重要的是，我从来自广东的领导干部身上学到了那种真诚、务实、高效、为民服务的谦虚敬业精神”。

　　宋文坦率地表示，地震前，工作效率没有像现在这么高，而且服务意识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这或许与“我们四川的盆地文化有关吧！”

　　悄然嬗变

　　雁门乡的9个行政村中有6个地处高山，其中最高的村庄在海拔2300米高的山上。

　　4月3日下午3点，甄励富再次登上海拔2000多米高的月里村进行现场办公，雁门乡乡长蒋红兵、江门市援建雁门工作组的一位工作人员，外加信息时报记者随同。出门经过雁门乡板房办公区，进入通往月里村的路有一个因地震毁坏的缺口，人和车辆行走非常艰难。甄励富看在眼里，对蒋红兵说，“这条路已经烂了很长时间了，也不见有人来负责。”“马上搞！”蒋红兵回答。

　　晚上6点，甄励富再次经过此路口时，发现缺口已经补好，路面十分整洁，感到很惊喜。甄励富微笑地看着蒋红兵说，“这次动作很快嘛，效率很高！”原来，是蒋红兵悄悄安排人员立即修路。“‘马上’就是立即，迅速落实的意思。”蒋红兵的回答，当即引来大家一阵欢笑。

　　“‘马上’的确是我们的一面镜子，广东援建的领导干部对我们的促进很大”，蒋红兵认为，通过对口头禅的纠正，还向群众表明了我们不拖沓、说到做到的诚信形象和姿态，“不轻易承诺，承诺了就一定要实行。”

　　蒋红兵还总结了广东援建的几大收获：一是物质上援助立竿见影，在基础设施质量确保的前提下，创造了“广东模式”和“广东速度”；二是精神上、理念上的先进务实，当地干部学习到广东援助干部身上很多优秀的品质和经验，这是长效的。

　　2009年2月25日9点，甄励富带领工作组及水利小组，从雁门住处出发，在盘山村道上行驶约50分钟后，来到了海拔2300米的月里村，随后开始爬山。他们的目标是海拔约2600米的一座山峰，因为在那里，有一项“可能算是汶川最高的援建项目之一”的工程正在施工。这个项目就是为终结村民千百年上山背水历史的萝卜寨（索桥）饮水工程——在2600米的山峰上修建取水坝和过滤池，然后沿山铺设逾13公里的PE管，将高山泉水引到索桥村和萝卜寨村的蓄水池里，再通过管道接引到各家各户。

　　甄励富这种高度的责任感、踏实的作风和对村民的关爱之情，深深传递到每一名江门援川人员身上，也影响了当地的乡村干部等。迫切的重建心情、强烈的做事意识、认真的工作态度与高效的援建机制等带来的是在雁门展现出来的“广东速度”：萝卜寨（索桥）饮水工程4月底完工，萝卜寨村民5·12之前都搬进新房，全乡农房建设9月底全部完工，进村道路今年都铺上水泥，汶川一中工程建设时间比常规建设所需时间缩短约五分之三，原定3年的援建任务将提前在2009年基本完成。

　　“甄励富只是所有援建汶川干部的一个缩影而已。”汶川县委常委，武装部政委张贵强认为，来自广东的援建干部身上都有甄励富的优秀品质和才干，“广东对汶川的支援不只是物质的、硬件的，还有精神、思想层面的，以及先进的市场经济管理模式、社会管理的探索经验。”张贵强表示，这些使灾后重建的汶川不仅以更快的速度发展，而且汶川的干部群众也受到了一次洗礼。

　　“广东对汶川的支援不只是物质的、硬件的，还有精神、思想层面的，以及先进的市场经济管理模式、社会管理的探索经验。——汶川县委常委张贵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