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峰在表演中
从小,我就梦想穿上军装,成为一名军人。可事与愿违,我在科班学了11年的京剧须生,进了北京京剧院当演员。料定自己这辈子无缘当军人,我就将这个梦作为一生的美好向往,藏在心底。
2008年初,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特邀我加盟现代军事题材京剧《红沙河》。剧中,我扮演一位部队中层指挥员。“真军人当不上,我能在舞台上演一回军人,也算圆梦吧!”我心里十分高兴,欣然接受这一角色。
但在熟悉剧本时,我被许多军事术语和军事动作搞得晕头转向,有点狼狈。
所幸的是,为了让我们这些缺乏部队经历的演员在舞台上逼真地塑造军人形象,文工团的领导带领我们来到北部边陲的某训练基地体验生活。
这个基地坐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深处。远远望去,基地显得孤寂而落寞。如果不是亲来此地,我难以想象在这方圆几百公里都没有人烟和村落的荒凉之地,竟长年驻守着一群军人。
当我走进基地,赫然入目的是那一队队身披迷彩炮衣的庞大炮阵、一排排安扎整齐的帐篷营地、一辆辆疾驰呼啸的装甲战车,还有那随风卷起的漫天沙尘。我不禁想起辛弃疾笔下“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音,沙场秋点兵”的苍凉词句。那粗犷、豪放,让我顿生感慨,对这座军营肃然起敬。一次偶然,我认识了一位在这工作了近十年的团职军官。
北疆的冬季,吹着刺骨的白毛风;春季,黄毛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兴许,是白毛、黄毛风把这名军官的面孔吹打得格外苍老。他曾是战斗英雄,作为培养对象调来这任职锻炼,没想到,一干就是十年。而他的爱人和孩子,则一直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小城。
他说一年和她们也见不上几天,她们能来这里探亲的时间,也正赶上最忙的夏季军事演习。他根本顾不上她们,更不用说平时照顾她们。女儿今年已经上高中,每次见到父亲都很陌生,好像叫声爸爸都略显费劲儿。他也曾想脱下军装去享受常人的天伦之乐,去感受小桥流水、桃红柳绿的安逸,可每当产生这个念头时,心灵深处的眷恋总让他羞愧。尤其是在睡梦中,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战友都指着鼻子骂他没骨气,不是男人!
他说他就是要证明自己是条汉子,才走到了今天。他说他的事业、追求已在这块土地上扎根,他舍不得离开这里。
没什么大道理,也没有感伤,他的心情平静如常。人生能有几个10年?他的10年走得那样从容淡泊。他是那样无怨无悔地奉献着青春与才华。从他那没有任何华丽词藻的讲述中,我感受到军人的崇高。
回到喧闹繁华的京城,一直好几天,他的话始终在我耳边回响。我久久不能平静,仿佛看到了这个铁骨铮铮的中年军人,正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奋不顾身地向着自己设定的目标,坚定执着地向前走……也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次和他聊天后,我眼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亲切!看着霓虹灯的闪烁,听到花园街巷传来的欢笑,牵手享受幸福的恋人,不知不觉,我心里又多了几分情思和牵挂。
站在舞台上,我也穿上了军装,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自信。我不就是他吗?我自豪,我演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