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神木县免费医疗致医院爆满 惠民政策遇尴尬

　　主持人：

　　我们来连线中央党校研究室的赵杰博士，他长期研究的是我们国家的医疗改革。

　　赵博士，你好。

　　赵杰（中央党校研究室博士）：

　　你好。

　　主持人：

　　刚才我们在演播室里面说了，全民免费医疗是我们所有人的一个梦想，现在这个梦想在陕西神木提前实现了，您怎么分析他们这个举措？

　　赵杰：

　　我觉得这是对医改在供方、需方同时加大投入的政策导向下的一种探索，全民免费的这种政策导向体现增大政府在付费中的比例，神木用了它一种实验，用了它的一套机制进行这种探索，我觉得这是它的积极意义之所以在。

　　主持人：

　　现在人们都评价，说当地政府的出发点绝对是好的，但是政策设计出了问题，您觉得它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赵杰：

　　现在可以从这个角度评论，但是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角度，一个就是它的制度设计里面的，制度设计的问题就体现在它把医改的推动者和补贴财政保障的支付者，这个在制度设计上没有一个制衡约束机制，它还缺一个医疗费用的控制机制，因为没有医疗费用的控制机制，自然按照经济学上的道德风险，你是一个免费供应，敞开花钱的话，大家都会实现一种过度医疗。由过度医疗在没有全民免费或者没有财政加大补贴的情况下，是医疗机构向病人开大处方，向病人直接收取很多钱，医疗机构没有公益性质了。在全民免费或者财政保障的费用补贴加大以后，它依然存在过度医疗，只不过这个过度医疗由政府来买单而已，所以这个里面缺乏一个医疗费用的控制监督机制，而在发达的市场经济国家，它有保险机构，还有其它的医保审核、评估这些方面能够起到费用控制的目的，这是它的制度设计上的一个问题。

　　主持人：

　　赵博士，您看，在神木县这样一个县的范围内实行了这样一种全民免费医疗，您觉得它对于整个全国的医疗卫生体制的改革，会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赵杰：

　　它把财政负担、财力的有限性和我们在医疗改革取向上加大财政保障的趋势，用个案的方式把它们之间的矛盾比较好的表现出来了，这种矛盾的展现就会推动我们医改增加需方投入，同时也增加供方改革试验的意义。

　　主持人：

　　谢谢赵博士，其实刚才赵博士说了，他觉得作为一个试点可以展现出很多矛盾，是为所有后来人所避免。

　　白岩松：

　　好就好在暴露出这些矛盾，其实也不仅仅是这样，我觉得还是要说我们这依然是一个梦想，而且我也不希望神木受到了媒体各方面的关注，而且的确遇到了现实中的尴尬和现实中很多的问题，就一下子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应该是为了向远方去走，看到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在几个方面去完善它，接着试。我们很需要在生活中有这样先富起来的地区，有这样先富起来的，想还富于民的政府，加起来在医疗改革中去破冰和探险。但是它要解决几个问题，第一，是不是可长期持续的，这可不是三年五年然后就不干了，没有享受到的那种不公平是另一种不公平，你起码要有十到二十年的可持续性。

　　主持人：

　　说到这儿，你说神木这样的一个资源城市能够可持续的发展吗十年到二十年吗？

　　白岩松：

　　这是必须要去思考的事，不是我今天有钱的时候，我就可以立即敞开口子，隔几天没有钱了怎么办，它真的能不能可持续，这是一个必须要思考的问题。

　　第二，要思考的问题，就是在制度设计方面让大家没有太多可钻的漏洞，所以这个事情一出来有很多人说，公众的道德等等，我觉得完全不该这么说，因为任何一个制度的设计首先要了解人性，了解人，既然你的制度留出了这样的漏洞，你凭什么去批评人呢？这是你制度的问题，就像我们去吃自助餐，你发现任何一个自助餐的餐厅没有一个条子，上面写着“可以吃饱，但不可以吃撑。”你怎么去监督，你既然是自助餐，人家想吃撑也随便，你不能谴责他，这人真不道德，吃饱了就完了，还非把自己吃撑，你没有道理，因为你的制度就叫“自助餐”，所以我觉得不能去。

　　第三，监督。这非常重要，比如保险机构现在没有权利去进行监督，还有社会公众。我今天看了一个，我写了六个字，叫“监督成本巨大”，这个条例实施办法里面也意识到会有一些漏洞，它也列出来“身份证审查不严，外籍人员列入全民医保范围，虚挂病床号，套取浪费医疗费用”等等，列了很多条，但是问题是，在这样一个制度实施过程中，监督成本太大了。

　　主持人：

　　刚才赵博士也提到一个问题，它的医疗费用的保障者和提供者之间实际上目前来讲是一个人。

　　白岩松：

　　给你的所有印象就是政府全包，其实刚才我去看这份文件时才知道，包括资金的来源，政府都列在第四个，还不是第一个，可是最后给人的印象全是政府出钱，好了，像合作医疗、医疗保险怎么可能可持续发展呢？大家一起凑钱去解决的事。我觉得心好很好，接下来就要想，神木现在不就是在琢磨我怎么花钱的事吗？我富了怎么把钱花到老百姓身上，首先它有花得特对的地方，12年的免费教育多让人羡慕，这个也继续试，但是你要去改，比如说有几个建议，可不可以调整一定的比例，就是你不是患者，几乎可以不掏钱，或者只有10%，如果你要调整比例的话，患者的比例加大一些，它也得到实惠，但是考虑自己也要付出相当大的成本，这个约束就会减少。另外你还要考虑，我是不是可以实行单病种设限，这是国外很多地方在进行类似医疗的时候常用的一种方法，什么意思呢？阑尾炎我就规定的，就多少钱到头，急性肺炎就多少钱到头，这样的话免得单病进去，多病治疗，最后远远超出封顶，你还没有办法去制衡。如果单病种有上限的话，大家很清楚，阑尾炎就是阑尾炎，500块钱拿下，你凭什么5000块钱，7天该出院就得出院，否则就超了，超了的部分你就得自己掏，这些制度的设计必须合理。

　　主持人：

　　今天有评论说，从神木免费医疗这件事又说明一个简单的道理，政府在决策的时候不能冒进，要科学，但问题是我们看，这样一个所谓的冒进的政策，实际上它的出发点是为了让老百姓更多更早的受益，在涉及到这个问题上，我的政策出台，可能并不那么严谨，但让老百姓受益。

　　白岩松：

　　我对这样的观点，其实是跟处于坏意、干坏事的警惕性差不多。

　　主持人：

　　此话怎讲？

　　白岩松：

　　回头去看历史，有很多糟糕的结局不是由出发时候的坏念头造成的，反而有很多最后结局的糟糕结局是由出发时非常好的念头造成的，但是一个非常好的念头，非常好的一种想法，但是没有好的制度做保障，最后就走形了，最后变成一个非常糟糕的结局。其实在我们的历史当中，在世界历史当中都有。任何一个好心的政策，你也得有好的出台的过程，比如这个政策现在3月1日刚开始实施，这两天已经害怕记者了，已经开会要调整了，你怎么去解决，一个政策里蕴藏着公平和不公平的问题，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占有了大量的公共医疗的资源，并且已经获益的人，和那些排着队还没有获益的人，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主持人：

　　但是所有的政策都涉及到公平和不公平。

　　白岩松：

　　但是在医疗和如此民生方面的时候，尽可能做到最大限度的公平，我指的是一项目政策如果出台只有两三个月，又马上进行非常大范围的调整，立即使很多排队的人无法进门，这个政策本身是有问题的。所以在出台的时候，之前就不应该只是简单觉得反正是好心、好事，来干吧，也应该有一个民主决策的过程，和一个详细的设计。这次要调整，如果马上就要开会的话，就这几天的事，又能调整出一个真的非常好的，经得起推敲，漏洞很少的制度吗？

　　主持人：

　　那你不能指望它一步到位，可能就在不断地前行中不断进行微调。

　　白岩松：

　　但是不能落差，政府的政策是不能落差太大，不能变化太大了，你也不能说它现在就死扛着，因为你看得出这里面漏洞太多了，但是你就这么扛着的话扛不住，但是不扛，立即收回去，我倒不主张，我觉得它要很好地去弥补这里存在的漏洞，继续把神木当成一个神话，留在我们的梦想当中，让大家一起看，会不会调成一个我们期待的未来，对其他的地区都有借鉴意义，神木的这件事情现在很多地区是不敢照它这样试了，因为已经看到了它这里的问题。但是如果慢慢调好的话，对浙江、广东、上海等等很多的地方是大可以借鉴的，因为它们的财力又都丰厚起来了，慢慢由一个神木扩充到其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