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关闭
和流感病毒一起袭来的,可能还有另一种危险。这种危险和病毒相伴而生,你能在大陆第一例确诊者包雪阳身上见到它,也能在第二例确诊者吕姓公民身上见到它。仔细审视,你可能也会觉得,它和对流感的过度惊恐一样毫无道理,却难以消除。
过去的两天里,因为最先被确诊而备受关注的两个年轻人,先后出院了,就像患过一场普通感冒而刚刚痊愈一样。目前所知,令人谈之色变的那种病毒,并没给他们的身体带来什么伤害。事实上,几天的隔离下来,其中的一个,甚至胖了不少。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内心的平和。一种与病毒几乎同时到来的情绪,经过互联网和民间口头的发酵以后,汹涌地冲击着他们。在许多人嘴里,他们被说成恶意传播病毒的人。接下来,容易愤怒而且不加节制的人们会报以怎样的指责,想必每个人都清楚。
他们因为做了每一个人可能做、也都在做的事情而备受指责:坐飞机、乘火车,或是去商场购物,陪久别的朋友去游乐园坐一次摩天轮,甚至,深夜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入住一家合法的酒店。
当他们被确诊患上了那种正在流行的“可怕”的流感后,这一切似乎都不可原谅。因为这意味着巨大的公共安全隐患,意味着政府机关的无数紧急措施,也意味着许多和他一样无辜的人,以及那些人的家人,不得不打乱正常生活,平白无故地住进隔离室。
他不会是故意回来传播病毒的吧?这个猜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许多人的念头里,其中一部分人则把它说了出来。
接下来发生在两个人身上的,是几乎同样的事情。责问和怒斥中,很快有人提供了关于他们的不利证据。内容也如出一辙,同样是据远在美国的室友所说,同样是指证两人早就知道自己染病的事实。
最后,同样的,两人的父亲都站出来,因儿子给别人添了麻烦而道歉。尽管上述所有证据,全都未经证实。
据那些充满了抱怨和牢骚的人所言,一个将来可能患上流感的人毫无自由可言。他不应该坐飞机,不应该逛商场,不应该住酒店——那将只能露宿街头——甚至,根本不应该从该死的疫区回中国来,哪怕是为了探望家人和爱人。正如一位留学生充满感情的文章里所号召的:有一种爱国,叫不回家。
以公共权益的宏大之名,绑架私人道德、约束私人情感——在几乎每一次重大事件的现场,我们都能见到这种逻辑。
即使在一次看上去并没那么可怕的流感面前,这种裹挟着公众利益乃至国家利益的威严,要求个人放弃珍贵自由的声音,仍然适时而生。
过度的紧张和担忧,正经过群体情绪放大并钻进人们心里,使许多人草木皆兵。他们甚至不惜要求别人放弃自由,甚至不惜把责难抛向同样无辜的人。
没错,名叫甲型H1N1的流感正在影响我们的生活。翻开报纸,济南口罩脱销和杭州消毒水销量猛增的新闻标题十分醒目。但是,越是流感病毒肆虐,越需要我们镇定、从容。因为过度惊恐正是病毒的良伴。
更何况,种种迹象表明,病毒纵然危险,但也未必如想象中那么可怕。要知道,最可怕的东西永远藏在我们自己的心里。流感只是给了它易于生长的空气,真正使它出生,也真正可以消除它的,只有我们自己。
已经出院的两个患者就是明证。一度在他们体内作怪的流感病毒如今已被杀死,但是,从不够宽容和不够理性的心里产生出的另一种病毒却还在困扰着他们。很难说,这种病毒什么时候能被彻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