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记忆
陈 凯
“宣讲所,传新法,各样人等去拍瓜。”这是《天津地理买卖杂字》中记述的一句话,它反映了清末民初,为“开通民智”建立的宣讲所,宣传方方面面的新思想、新事物,改良社会风尚,吸引了各阶层市民去听讲,受到民众欢迎而“拍瓜”(即鼓掌)的场景。
用今天时尚的说法,它称得上是城市历史留下的一个“文化符号”。
天津的宣讲所是1905年至1906年,经学务处的推动,由热心社会教育的林墨青(1862-1933)等人创办,号称“天、西、地、甘”4个宣讲所,即东马路的天齐庙,西马路的城隍庙,河东的地藏庵,北大关的甘露寺,借着“废庙兴学”之风,利用原有庙宇建立起来的。它的历史大背景是,晚清历经甲午、庚子,国力更见衰败,有见识的知识分子认识到,中国要走上近代文明、富民强国之路,必须“开通民智”,而欲开民智,“舍教育而外无他法”。时有废科举,兴学堂“新政”的推行,但又面临财政困难,更有大量不识字或识字不多,又超过学龄的民众,要他们接受新思想、新知识,在当年通讯工具十分落后的情况下,唯有用口头语言,进行面对面地宣讲,才是最好也是最可行的办法。
早在1902年,《大公报》便发表过《论说》的文章称,鉴于“强邻四逼,国势迫亡”,要求演说者应“按日换班登坛”,“演以五洲大势,国政得失”,以“气贯长虹,拔剑砍地,声泪俱下之慨,使听者慷慨情深,以长志气,扩充记闻,而鼓热力”。后来,著名教育家蔡元培也指出,“夫教育者,非徒一二学堂之谓也,若演说,若书报,若改良民俗,若创立议会,皆教育之所范围也”。及至民国后,蔡任教育总长时,还专门设立了社会教育司。
天津在开展宣讲、演说活动中,走在了全国的前列。除4个宣讲所外,如直隶工艺局属下的考工厂(即商品展览馆)于1905年也创建了工商茶话所(后改称工商演说会),“专以白话演说工商要理”。一些新式学堂也很热衷于演说,以著名教育家张伯苓为学堂监督的南开私立第一中学堂(即今南开中学),也成立有“通俗演说会”。此外,在一些茶园也有演说、讲报等活动。
宣讲所的设置很简朴,只是有讲台、讲桌、黑板,听众座席就是木条凳;听讲免费,并供茶水饮用。演讲内容包括世界、国家大事,近代文明新事物、新知识,道德传播、移风易俗……宣讲员多为学、商两界人士,也有地方官员和学生。它既有自办的宣讲活动,也出借场地给其他单位使用。如1909年它自办的一次宣讲活动,便有县府官员到会演说“宣讲宗旨及本埠生计之艰难,并勉以克勤克俭,诚信无欺等语”;某劝学员演说“世界大势”;一小学堂堂长演说“人民、国民、公民之分解”;又一宣讲员演说“宣讲所之秩序及国势之危险”;登台演说者多达5人。又如南开私立第一中学堂在宣讲所举办的“通俗演说会”,其内容则包括了国民自治、破除迷信、兄弟和睦、禁烟戒赌、人当立志……因宣讲往往长达三个小时,为活跃精神,“鼓舞人之兴致”,于演讲间歇,更穿插演奏国乐、军乐;在结束前,又添演幻灯片,介绍欧美、日本等国名胜,“张伯苓君详解无遗,迨至闭会时已钟鸣十一下矣”。这些史料均佐证了《杂字》的记述。
民国后,社会上宣讲、演说之势不减,上述4个宣讲所是1914年成立的,由林墨青任总董的社会教育办事处主管。“五四”运动期间,天津进步学生领袖,周恩来、邓颖超、于方舟等,都在宣讲所进行过演说活动。尔后,演说便走向街头,推动了社会变革和进步。
北伐后,“天、西、地、甘”4个宣讲所,改为天津第一、二、三、四通俗宣讲所。1929年,社会教育办事处撤销,又因国民党推行“党化教育”,当年为“开通民智”的演说盛景已逐渐消退,风光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