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直击：汽车城的衰落
市中心繁华地段，被遗弃的商用楼比比皆是；工业园区杂草丛生；社区衰败不堪
冯郁青
在底特律机场的午夜时分，出租车司机汉斯正在等待客人。当载上CBN记者向底特律市区疾驶的时候，他感慨地说，这是他今天的第二趟生意，他在机场已经等了将近4个小时。
“一切都变得很慢，” 汉斯说，“什么生意都变得很差，以前我每天能够拉四五趟活。”
美国城市社会学家理查德·希尔20年前就看到了底特律的宿命，他说：“底特律的命运，已经被几家跨国企业所控制的经济基础所决定，那些曾经给底特律带来投资和增长的利润逻辑，现在带来的是撤资、 衰落和腐败。”
这里的跨国公司无疑指的是底特律的三大汽车厂——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如今克莱斯勒申请了破产保护，也许只能称其为两大汽车厂了。而通用这个全世界最大的汽车厂也面临6月1日的最后期限，如果在这一天改组方案不能得到奥巴马政府的通过，那么就必须进入破产保护。通用对此完全有心理准备。汽车业为美国这个第六大城市带来无数辉煌的黄金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辉煌只在记忆中
汉斯无限怅惘地回忆着他在上世纪60年代初刚到底特律的时候，在他的记忆里， 那时一切都是欣欣向荣。
福特在1914年提出的给汽车工人一天5美元的工作制度造就了蓝领工人的中产阶级， 汽车工人的美好生活和消费实力使整个城市到处都透露着繁荣、快乐和无限生机。底特律的繁荣在1963年达到顶峰，在这一年它成了全球最大的制造业中心。通用旗下所有汽车累计销售7500万辆，22万工人在35个巨大的汽车工厂工作，底特律真正成为世界的汽车之都。在顶峰的时候有200万人居住在这里。
而如今，这一切都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随着汽车业的不断衰落，以及1967年的种族暴乱后白人大规模迁往郊区， 底特律已经渐渐成为一个衰败的城市。
朱迪在福特汽车厂已经工作了31个年头，在底特律的一家酒店见到CBN记者的时候，62岁的她看起来精神很好。对于底特律和汽车厂，她有一种冷静的伤感。
“这个城市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即使有些部分恢复了，其他的部分又败落下去。”朱迪说。
去年开始不断加深的金融危机，更是把三大汽车厂推向生死存亡的考验，也使得底特律雪上加霜。2008年，底特律失业率超过16％，犯罪率和贫困率排在全美大城市前列。人口已从上世纪50年代的180万锐减至目前的80多万。今年2月，美国《福布斯》杂志将其列入全美“最悲惨城市”之一。在最近劳工部刚刚公布的数据中，底特律所在的密歇根州又以12.9%的失业率雄冠全美。
上月9日，迫于财政压力，底特律甚至宣布将在一个月内关闭23所公立学校，同时裁掉600多名教师，有7500名儿童将因此失学。
市中心野孔雀漫步
朱迪开着她的福特车，带着记者来到了底特律的市中心。
在市中心这样的繁华地段，被遗弃的商用楼比比皆是，斑驳的门窗和跌落的横幅显示出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的痕迹。朱迪指着一些比较像样的生意门面说，“你看，这看起来像是有人在经营，但实际上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底特律举办一些大型球赛时装装样子。”
再从市中心往外开出去，衰败的情形更是触目惊心。曾经繁华的中央火车站已经弃置不用；曾经的工业园区已经完全荒芜，杂草丛生，成为真正的废墟以及年轻人午夜狂欢和吸毒者的乐园。在市区常看到的是一栋正在营业的大厦旁边就是房顶掀起半边的废屋。
底特律是一个平铺的城市，城市面积非常巨大。朱迪和CBN记者来到城市的几个居民区里，眼前的景象比商业中心的破败更让人伤感。
“往往整个街区都被遗弃了。”朱迪指着眼前杂草丛生的街区，“你看那有一只野生的孔雀，你能想象在底特律这个城市里会有野生的孔雀吗，而且你看，它一点都不怕人。”
正前方是一个黑人的教堂，几个非洲裔青年在教堂外攀谈，当CBN记者和朱迪向前询问时，他们显得谨慎和警惕。
“是的，经济不好影响了很多人，整个社区都受到了影响。”他们的话语中带着冷漠和愤怒。
朱迪是白人，但是多年的男友是黑人，所以对于黑人社区她有一种天然的同情和爱莫能助的感觉。
“底特律的人们普遍有一种愤怒，对这个城市，对汽车业高管，对白人逃离到郊区，有一种感觉是这个城市被遗弃了。”朱迪说。
左邻右舍突然消失
在美国经济衰退、失业率攀升的打击下，底特律的法拍屋的数量占据全美第一。但问题是，银行收走这些房屋也卖不掉，还是有大量房屋被遗弃了。
2008年9月，在底特律机场旁边的一栋两层的独立别墅售价1美元，而在2006年11月，就是这同一处房产售价是6.5万美元。
这个一美元房子的消息甚至上了《伦敦星期日时报》，该报最近的一篇文章题目是，“美国最深的梦魇，那就是像底特律一样结束”。
对于朱迪来说，这个梦魇已经实实在在地在身边展开。朱迪的家是在相对较富裕的黑人社区。
“我在这里住了11年了，这在以前是一个很好的社区。”朱迪向我指着附近的街区，“可是现在这里也有着要被遗弃的迹象。”
在离朱迪家两条街以外的一栋房子，车库的油漆已经斑驳，房顶上也有部分材料脱落。
“我知道这个人在拼命想保住自己的房子，可我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朱迪说，“你再看我的邻居，他们就这样突然搬走了，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而他们的房子现在经常被人破门而入，连带整个街区都不安全了。”
朱迪的情况还不错，她在福特工作了31年，意味着她退休后的各项福利都可以保全。她目前的薪水是年薪6万美元，可是如果在65岁法定退休年龄以前被裁员的话，她的生活水准也就会大幅下降。
“你看，我的积蓄并不多，现在这个房子还没有付清，我如果失去工作，未来几年里生活堪忧，而我的房子说不定也会被遗弃。”朱迪苦笑着说。插图/苏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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