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黑”的传销

　　记者廖保平 余晓春 通讯员傅胜业 吴道敏

　　女同学来电“病重” 男青年误入魔窟

　　日前，记者在武钢条材总厂保卫科见到了从洪湖传销窝点回汉的梁闻，这个浓眉大眼、腼腆的年轻人，去年大学毕业招聘进厂。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梁闻回忆被骗传销的10天，脸上仍现出惊恐神色。

　　4月24日，梁闻接到高中女同学卓某的电话，称她刚调到洪湖工作，患重病住进市人民医院，希望梁闻去看望她。

　　“因为是熟人，出于好心，我相信了她。”4月26日下午，梁闻向班组请假，踏上开往洪湖的汽车。接他的是卓某和她的一个男“同事”，三个人在一个小餐馆吃了简单的晚餐，梁闻打算把卓某送回医院。

　　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梁闻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大医院不应该在这种地方。”进入小巷深处，好几个人“恭迎”他们。梁闻想逃，女老乡拉住他说：“没关系，他们跟我是一起的。”“恭迎”者威胁他，“不跟我们走有你好看的！”

　　梁闻被带进一个居民楼，两室一厅的房子里，男男女女挤了20余人。旋即，女同学消失了，之后10天，梁闻再没见过她。

　　交2900元“入门费” 从没见过产品

　　进屋不到10分钟，梁闻就被要求了解一个赚钱的项目，他一听就傻了，这不就是传销吗？

　　10天里，每天早上7时，闹钟准时把大家叫醒，早餐吃面条，9时准时上课洗脑。“每天由不同的人讲，讲得一模一样。”

　　中午吃米饭，菜是水煮萝卜或水煮白菜。

　　下午是交流时间，有时别处的“领导”过来交流，要求新来的人加入传销团队，发展下线。

　　梁闻曾问传销什么产品，回答称跟广州有喜化妆品有限公司有合作关系。当梁闻问这个产品的价格和细节时，对方称“暂时不能告诉你”。

　　梁闻被要求花2900元钱买“营业证”。可他身上只带了400元钱，被威逼“给家人打电话要钱。”

　　“他们说交了钱，再发展3个下线，就可以请假回家。”

　　梁闻的母亲在5月4日上午接到一位自称李琴的人的电话，让梁家通过一个账号打入3000元。救子心切的梁母照办了。

　　但直到被解救，梁闻始终没见过任何产品。

　　上厕所也被监控 10天出了一次门

　　梁闻已经记不起是哪一天重新拿到他的手机。他只记得，一进入传销窝点，他的手机就被没收，说是“集中保管”。“虽然可以从保管人那里拿手机用，但打电话有人听，发短信有人看，用完又被收走。”

　　在没有交2900元之前，他没有自由，房间门锁着，有专人看守，窗子装有防盗网，上厕所都有人站在门外监控。

　　收到家人汇款后，梁文拿到了自己的手机，说是“为了便于发展下线”。

　　几个人还带梁闻去了一次歌舞厅。这是梁闻第一次离开那栋居民楼，他记住了自己所处的大概位置——洪湖市赤卫路。

　　梁闻被告知，“我们的人多得很，在洪湖有7个住所，每个住所二三十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17到25岁”。

　　假装成下线 星夜去救人

　　梁闻三天没上班，引起车间的警觉。工段长打电话询问，但梁闻说话含糊。

　　车间书记庄汉林感到有问题。“怀疑他被传销组织控制了，但梁闻不能确定他的具体位置，我们决定冒充他的下线去解救他。”

　　5月5日下午，庄汉林收到梁闻的短信：我在洪湖赤卫路。

　　由庄汉林、保卫科长李善学和钢城派出所杜国平警官组成的3人营救小组很快成立，星夜奔赴洪湖，与梁闻约定5月6日上午9时在洪湖汽车站碰头。

　　当晚，3人与茅江派出所取得了联系。

　　5月6日上午9时，当梁闻在两个传销人员的监护下步入洪湖汽车站售票大厅时，营救小组3个人同时冲上去，把梁闻架住直奔车上，火速离去。两名传销人员被茅江派出所民警带走。整个营救过程不到3分钟。

　　记者奔赴洪湖 再探传销窝点

　　6月9日，记者奔赴洪湖，在茅江派出所见到了刚刚出警回来的副所长张达宏，他曾参与营救梁闻。

　　张达宏介绍，5月6日，在洪湖汽车站抓到了监护梁闻的两个传销人员，审讯后要两人带路去传销窝点，但已人去楼空。“传销人员说这是组织内部的严格规定，派出人员一定时间不回来，就赶紧挪窝。”

　　记者与张达宏来到梁闻呆过的传销窝点——赤卫路旧城改造区里的一处民房，只见房门紧闭，周围拆掉不少老房子，一片断壁残垣，与这个民居紧邻的是国际友人路易·艾黎的故居。

　　张达宏透露，打击传销难度很大，很重要一个原因是这些人被成功洗脑。“我们曾提审参与传销的人，说你们搞这个发不了财。他们说能发财，还说‘不信你也跟我去’。有的父母来劝孩子回家，孩子拒绝，说这样会错过发财的机会。”

　　6月3日，洪湖警方接到报案，捣毁了一个传销窝点，刑拘4名涉嫌非法拘禁的传销头目，遣送20余传销人员返回原籍。

　　被解救的张建国说，5月29日，他被人以招聘厨师为名从四川骗到洪湖，4名头目将其身份证、手机收走后对其殴打，一直控制在屋内。在5天被限制自由的时间里，吃的是水煮包菜，睡的是20余人的大地铺，屋里臭气熏天，他几次想逃都没成功，最后利用上厕所的机会写求救信在人民币上，趁人不备从临街的窗户扔出去，才获救。

　　传销已经“染黑” 打击有法可依

　　张达宏多年在一线打击传销，在他看来，“现在的传销不同于以前了，已经有‘染黑’性质。以前的传销还有真实产品，现在产品只是幌子，而收缴他人物品、监控人身自由、欺诈个人钱财等，都是违法行为。”

　　武汉市工商局公平交易局综合科负责人李必伟指出，目前社会上的传销已经一改过去“有产品、有执照、有办公地点、多层传销、复式计酬”的传统模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概念传销，主要是拉人头，没有工商执照，没有合法资质，没有经营产品，没有固定住所，流动性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这实质上是变相的诈骗。”

　　李必伟说：“我们把它称之为‘经济领域里的邪教’，它凸显了邪教的特征——什么都没有就想发财，把人往邪路上引，完全靠欺诈，用‘洗脑’对人进行精神摧残。”

　　武汉大学法学院陈家林副教授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目前的法律已经加重了对传销的打击力度。今年2月28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修正案（七）》，该修正案新增了“组织领导传销罪”，首次将传销犯罪纳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陈教授认为，通过法律来打击组织领导传销者是有用的，但是根治传销需要综合治理，要解决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完善社会保障，帮助弱势群体，树立勤劳致富的观念，这是一个长期艰巨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