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职工植姨对昊天化工充满感情，盼望工厂能尽快定址复工。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陆明杰

停产半年多，千余工人已遣散，今天的昊天化工厂区已不见当日的热闹。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陆明杰

　　昔日广州化工大佬 如今投靠无门

　　涉环境安全问题，昊天化工三度 迁厂被拒，今往阳江磋商

　　□专题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孙婷婷

　　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陆明杰

　　生存还是死亡？对50多岁的昊天化工来说，这确实是个问题。停产半年多了，1000多名员工已经遣散了，37万平方米的“旧宅”被纳入政府储备地计划，但工厂三度选址三度被拒……历经50多年风风雨雨的昊天化工，“新家”能安在何处？

　　记者从广州市政府有关部门获悉，昊天日前赶赴阳江，希望在阳江高新区港口工业园觅得一席之地，目前已进入论证阶段。

　　第四次了，能搬成吗？

　　停产半年多，没有复工时间表

　　迁址阳江案，专家正在论证中

　　昊天化工位于天河区黄埔大道中，是一家拥有53年历史的老国企，也是国家重点氯碱化工企业和广东省、广州市基本化工原料生产大型骨干企业。昊天化工前身是广州化工厂，1956年建厂时周边还是荒郊野外，如今却已成为繁华的中心区。据政府部门统计，占地37万平方米的昊天工厂，其围墙外500米范围内有居民1.2万人，周边总计近20万人。

　　公司员工赖叔与植姨向记者描述了昊天1956年建厂时的景象。“那时放眼看去，工厂周围是一片绿油油的田地，厂房前面的路，还没有现在的黄埔大道一半宽。碰到下雨天，土路就变成了泥路。”

　　环保总局挂牌督办

　　2006年，国家环保总局（现为环保部）掀起第一次环保风暴，对127个分布在全国江河湖海沿岸、人口稠密区、自然保护区等环境敏感区附近的重点化工石化类项目进行环境风险排查，将广州市昊天化学集团公司列入挂牌督办企业名单，原因是其液氯罐装区没有浓度超标报警装置，也没有事故应急池以及相关的应急设备不完善。环保总局要求昊天化工对液氯应急装置等进行全面整改，并提出搬迁时间表——2008年底完成搬迁工作。昊天因此成为广东第一家遭国家督办的化工企业，并被广州市列入危险化学品企业搬迁首个目标。但此后的3年里，昊天3次选址，都没有结果。

　　记者近日从广州市政府有关部门获悉，昊天选址又有了新进展。至此，已是它被列入“退二”名单后第4次选址了。日前，阳江高新区工业园还专门邀请了广东省石油和化学工业协会等方面的4名专家，对昊天落户该工业园的项目进行了论证。专家介绍，昊天采用国际最先进的方法生产，污染很小，基本不会对周边环境造成影响。

　　无处落脚停产半年

　　据介绍，昊天化工主要生产烧碱、液氯、盐酸、次氯酸钠（漂水）、压缩氢气、氯醋共聚树脂等30多种不同规格的化工原料及硬PVC塑料给排水管材管件系列产品。其氯碱类产品是供水、石油化工、纺织、制糖、造纸、医药、轻工、电子、冶金、建筑等行业的必需原料，并可衍生多种下游深加工化工产品达900多种。广州市自来水公司、多家污水处理厂使用的净化产品就来自昊天。

　　目前，国内大型氯碱企业主要分布在上海、江苏、山东、浙江、天津等沿海发达地区，其中广东省有4家，烧碱总年产量为23万吨，与省内50万吨的需求量相比，产品缺口较大。

　　对于第4次选址，一些老昊天化工的员工还是翘首以待，因为停产半年来，昊天早已无货可卖，而昊天化工的产品在市场上一直卖得很好。

　　能否迁成还是未知

　　记者日前来到黄埔大道员村四横路附近的广州昊天化工（集团）公司，办公楼掩映在十几米的绿荫道后，高耸的烟囱依然屹立在楼后，只是不再冒烟了。据门口两名执勤的警卫介绍，工厂已经停产半年多，期间工人陆陆续续走了，剩下的只有一些办公人员，在处理工厂的设备等收尾工作。

　　“是有（赴阳江）这个考虑，但还不能确定去不去得成。”该公司办公室有关负责人接受信息时报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公司一直在筹划搬迁事宜。目前，生产员工已经基本辞退，职能部门的人员基本保留，处理一些善后事宜，待新址选定后，再组建新公司。据介绍，被安置的员工数量超过1000人。

　　广州市国资委有关人士表示，昊天化工停产搬迁是经济效益服从于社会效益，目前市国资委已经利用国资收益补偿被安置员工，并且在化工集团内部优先录用昊天化工的技术员工。市国资委也希望昊天化工能够尽快迁址复工，但涉及环评等问题，目前仍无法确定复工时间。

　　“周围20万人的安全更重要”

　　为何昊天多次选址都不成功？广州市政府有关部门负责人向记者揭示了其中的四大难题。据称，昊天搬迁难有其特殊性，不是所有的企业都会遇到这样的窘境。昊天属化工企业，之所以要搬离市中心，与废水、废气污染关系不大，而是涉及环境安全问题。

　　“昊天近几年来都没有超标排污的记录，也没有因为污染上过黑名单。只是它被周围近20万人包围着，如果发生泄漏事故，后果不堪设想。”该负责人同时表示，昊天搬迁不是简单地把旧设备搬走，旧设备是不会再用，是一个全新的厂，只要达到足够的卫生防护距离，问题不大。但是可以让昊天安身的处所很少。昊天属化工行业，与印染、电镀等同列重污染行业，不可随意迁址，一定要迁入政府认定的园区，而省内符合要求的化工园区数量屈指可数。

　　昊天搬迁还涉及一个GDP的问题。“项目本身的性价比不高。”该负责人解释说，昊天搬迁所需场地很大，但单位土地的相对产出不高，现在各园区用地有限，与产值高的炼化等化工企业相比，昊天的竞争筹码不足。该负责人还透露了另外一个原因，即广州市明确“退二进三”政策之初，该厂并没有预料到会“动真格的”，因此，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旧厂的升级改造上，以避免周边群众对化工厂的投诉，而未抓紧时间先敲定选址。

　　为何三次搬迁不成功

　　1 生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氯气，一旦发生泄漏，环境安全隐患大。

　　2 昊天属重污染行业，一定要迁入政府指定园区，而省内符合要求的化工园区屈指可数。

　　3 搬迁所需场地很大，但单位土地的相对产出不高，与高产值的炼化企业相比，竞争筹码不足。

　　4 广州市明确“退二进三”政策之初，昊天没想到会“动真格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旧厂升级改造上，而未抓紧时间先敲定选址。

　　“员村和琶洲只搞高端商务会展和商务总部经济，不搞住宅和政府机关。

　　——广东省委常委、广州市委书记、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朱小丹”

　　“为安全起见，建议政府在整体开发前，对周边的工业用地进行一次彻底的摸底调查，对污染严重的地方，一定要进行修复才能开发。

　　——华南农业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系主任、中国土壤环境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吴启堂”

　　开发前先修复

　　污染土壤

　　昊天化工周边的居民表示，工厂停工后，不担心污染的问题，最关心的是工厂搬走后的未来规划以及房价等问题。记者从规划部门了解到，员村已经定位为珠江新城CBD的延伸区，城市设计竞赛方案均已公布，最终方案尚未出炉。按照常规操作，要待方案修订后，再进一步编制详细规划，届时才会对每个地块有明确的开发定位。

　　前日，广东省委常委、广州市委书记、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朱小丹明确表示，“员村和琶洲只搞高端商务会展和商务总部经济，不搞住宅和政府机关。”

　　从工业用地转为人群密集的商务区，会不会存在土壤污染问题而威胁人身健康？环保部门有关负责人表示，昊天化工的污染情况比较单一，肯定不会像广氮地块那么复杂。“如果有需要，会考虑修复问题。”

　　华南农业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系主任、中国土壤环境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吴启堂也表示，单是昊天本身，地块的土壤污染问题不大，周边居民不用担心。不过，由于周边还有发电厂、电池厂等，涉及到周边地块整体开发，污染类型不一，为了安全起见，他建议，政府在整体开发前，对周边的工业用地进行一次彻底的摸底调查，摸清土壤污染情况。对于污染严重的地方，一定要进行修复才能开发。

　　四度搬迁选址历程

　　首次搬迁

　　地点：南沙小虎岛

　　时间：2006年11月

　　结果：方案被否决

　　2006年11月，广州市敲定昊天化工搬迁地址定在南沙的小虎岛，当时考虑到南沙作为广州市未来重要的石化产业基地，其中包括特大石化项目中科合资广东炼油项目也将落户于此。有关专业人士表示，昊天化工厂选择在石化基地中“安家”，可以更好地利用石化产品的资源。但不久，落户小虎岛的方案被否决。

　　二次搬迁

　　地点：南沙一精细化工区

　　时间：2006年底

　　结果：未过环评关

　　2006年底，昊天的新落户地址更改为距离不远的南沙万顷沙镇三民岛的精细化工区。南沙区万顷沙镇政府有关工作人员证实，昊天化工2006年列入南沙万顷沙三民岛精细化工区规划，随后也开展了部分基地建设，但中科炼化一体化项目即将落户南沙的消息引起全国关注，南沙的环评标准比以前提高不少，采取了最严格的审核办法。该工作人员表示，由于昊天的液氯污染和危险性在所难免，很难过关，因此昊天新厂区基地建设早已停止。

　　三次搬迁

　　地点：珠海一重化工区

　　时间：2008年

　　结果：杳无音信

　　连续两次被南沙“抛弃”，2008年又传出昊天选址珠海市高栏港重化工区的消息。这是珠海市的一个临港工业区，发展重点是重化工业，多家知名化工企业落户于此。当时，该区管委会办公室曾表示，昊天化工确实已与该经济区接洽过，并已初步选好位于重化工区的一块地，正在等候当地区域环境影响评价和用地指标审批。但随后，结果石沉大海，方案再度夭折。

　　四次搬迁

　　地点：阳江工业园

　　时间：2009年6月

　　结果：已进入论证阶段，未知

　　退休员工忆述当年——

　　那么大的工厂

　　在当时的广州不多见

　　昊天厂区北临车流不息的黄埔大道，马路对面是一建材市场，后面500多米便是大型社区——骏景花园，西南方便是前几天刚刚停产的员村发电厂，再往后，又是一个大型社区——美林海岸。广州几十年的工业区，如今正向着新定位“珠江新城CBD延伸区”的方向跨越，有12年历史的员村发电厂停产搬迁吹响了员村整体改造的号角，接下来搬走的会是昊天化工吗？

　　“早就知道它（指昊天化工）停产了。”昊天停产已有半年多，之前对其心惊胆战的居民，似乎已慢慢将其淡忘。但与赖叔、植姨夫妇俩一样的昊天退休老员工还念念不忘“东家”的好。

　　1971年分配到昊天化工厂的赖叔说，那么大的工厂在当时的广州并不多见，“国家规定的待遇，保险、公积金啥的都有，当时好多人都争着想进来。”赖叔下颌稍稍扬起，眉飞色舞地对记者说，那年他才16岁，从进厂那天起，一直干到工厂停产。1976年，支援完农村建设的植姨也被分了进来，“那个年代，劳动光荣嘛，在工厂工作的人特别有魅力。我就是看中他干活卖力，人又好，才跟他在一起的。”提起年轻时二人的恋爱过往，植姨脸上笑开了花。

　　据赖叔和植姨介绍，去年工厂宣布停产前还有1000多名员工，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陆续都走了。两人差不多到了退休时间，便办了退休手续，工厂将所有退休员工的社保、医保关系等都安排好，还按照工龄给了补偿金。“一年按一个月的工资补，像我们都工作了30多年的一人能拿到十几万。年轻一点的就少了，不过他们有力气，还会有很多机会的。”

　　谈起昊天的未来，赖叔和植姨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难啊，选了好几次新址都没成，不知道还能不能复产。”赖叔担心地说，却引来植姨的不满，“你怎么知道就不行了，那么大的厂说倒就倒了？”在采访过程中，记者发现，昊天化工的老员工心里都悬着一个巨大的疑问亟待解答：停产半年，员工遣散了，再找不到落脚点，昊天化工的明天还能如往昔般辉煌吗？信息时报